姜来想起李雾昨天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又想到三四年前的自己,忍不住有些怀念。
可怀念有什么用呢?都过去了啊。
她仰起头望着窗外的云,过去那些,像这云彩一样,风一吹,什么都不曾留下。
她稳了稳思绪。
开口之前,很轻地笑了下,把昨天原本要说的话说给李雾听:“忘记告诉你了,你打拳的时候真的很帅。”
“打赢了。”李雾说了一句没由头的话。
他知道姜来能听懂。
姜来点头:“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热爱它。”
李雾挑了挑眉。
他能感觉到姜来在铺垫着什么,因为此刻,她的脸上溢着很淡很淡的难过,虽然在用力压制,但依旧瞒不他的眼睛。
“姐姐不是也很热爱自己的工作吗?”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8243公里的求学路也实在是太远了。
“热爱吗?”姜来轻声笑了下,低头,指甲一点点陷进肉里,嘴角勾起苦涩的弧度:“你看得出来我跟三年前有什么变化吗?”
李雾认真地盯着姜来看了几秒,然后摇头。
一朵云飘过头顶,遮住大片阳光,车窗外突然变得灰蒙蒙的。
或许是不想让气氛太压抑,姜来靠在椅背上,开玩笑地说:“你之前不是还说拳击手的观察力很敏锐吗?”
李雾抿了抿唇,没应声,盯着姜来僵硬的笑和下压的唇角看了两秒,然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向车窗户外那朵积压的云。
然后听见姜来又问他:“对了,你上次不是还问我为什么换了科室吗?”
李雾收回视线转头,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李雾却在里面看见了无尽的悲伤,喉结一滚,声音喑哑着问:“为什么?”
“因为我的懦弱,没有经受住生活的考验。”
在心头翻滚两天的话,本以为很难开口的话,姜来说出来的那一刻,却只感觉到了无比畅快。
她声音很低,用自虐式的方式,剖开自己胸前血淋淋的伤口。
或许是压抑太久,太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吧……
也可能是因为李雾是唯一一个看到过她过去的人,姜来开了头后,后边的话便也说的无比顺畅。
她笑着,嘴角扬起酸楚的弧度:“世界顶尖医学实验组经历,天才外科医生……可你知道吗,其实我回国之后,生活得并没有预期那么顺利。”
李雾木木看着她,那是他没有参与过的几年。
尽管未曾见证,但他还是从一句话中就感受到了丝丝的心疼。
姜来也没有说的太细,她不习惯卖惨,只是单纯想打消李雾对她的念头。
“家庭的压力,内心的自责,是能挫磨掉一个人往前冲的勇气的。”
姜来看看李雾:“你知道吗?看见你在台上挥拳的时候,我好羡慕。”
姜来默默垂下视线:“你看不出来我跟之前的变化,可我自己知道。”
“对了,洲际冠军的下一站就是金腰带了吧?”
云散开,车窗外泄进来的光洒在李雾侧脸。姜来抬头,直直撞入男人深邃的眸里,成了瞳孔中的一抹倒影。
姜来看着自己的影子,问:“金腰带是你下一步的计划吗?”
“不。”李雾看着回答的也干脆。
他嘴角挂着笑,语气轻松又带着些无所谓。
“嗯?”姜来歪头看过去。
李雾突然开口:“我们都会死的。”
“什么?”姜来以为自己听错了,皱了下眉头。
李雾却突然朝她笑了下,那笑容得跟之前每次一样的好看:“姐姐,有一本漫画叫《我们能有什么坏心思》你看过吗?”
这本漫画里有一张对话图曾经在网上很火过。
姜来知道,但没仔细看过。
她摇了摇头。
李雾掏出手机,找到那张对话图,递过来,图上是两只海鸥在对话:
海鸥A一脸忧愁:你觉得我们将去往何方?
海鸥B云淡风轻:我想去码头整点薯条。
海鸥A依旧发愁:你误会我了,我是说咱们一生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海鸥B天真坚定:为了去码头整点薯条。
“什么意思?”姜来没看懂。
然后李雾突然凑上前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问:“往前看吗?姜来?”
这是李雾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字正腔圆的发音似乎私下反复练过很多遍。
“你说什么?”姜来怔住,抬眸。
“跟我去码头整点薯条吧,姜来?”
“我们去码头整点梦想!”
*
海风带着淡淡的咸味吹在脸上。
李雾把车停在浅滩的时候,姜来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跟着李雾来到了这里。
她看向窗外眼底茫然:“……这是哪?”
李雾先一步推门下车,绕到她这边,衣襟被海风掀起衣角,他一把拉开车门,替姜来松开安全带,拽着她往下走,“码头啊。”
“我们来这整点勇气!”
铺着鹅卵石的小路,两侧种满了椰树。李雾拉着姜来顺着林茵往里走,走了大概有五分钟。
停在一家写着桨板俱乐部的店门口。
李雾推门进去。
姜来反应过来,往后扯了下他的手臂,在李雾回头看过来时,摇了摇头:“别闹了,我不会。”
“没关系,我教你。”李雾没给她继续拒绝的机会,拉着她继续往里。
俱乐部里有一块室内的造浪区域,供初级学员们练习适应。
墙根边上立着厚度不同的各款式桨板,嬉水区一个教练正在带学员练习在桨板上站立的诀窍。
那学员看着很明显是个新手,跪在桨板上不敢动。然后被过来的一个浪掀翻在水里,呛了一大口水。
看着就狼狈。
“别闹了,李雾。”姜来声音有些着急。
左手去扯李雾抓着她的那只手,“我要回去。”
左手被一同握住。
李雾说:“姐姐,别动,我怕弄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