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徒弟就那游轮上,据说到处是枪林弹雨,子弹擦着他右耳后部那块骨头刷的一下飞过去,把里面的神经系统给打坏了,从此他就右耳失聪,左耳也不太灵光了。”
老沈痛惜道,适时还抹了把眼泪。
谢雨浓本是抱着听故事的心态随便听一下,听到江继别右耳后部中枪时,脑中浮现出一种格外诡异的感觉。
十年前,扑过来救她的少年便是右后脑中枪,流了很多血。
少年蜷缩在地上,泛白的手指紧紧捂住右脸,喉间发出呜咽的哀鸣。
那一幕堪称触目惊心,小谢雨浓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冒出来止都止不住。
她又急又怕,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少年。
心想着如果还有不长眼的子弹,就全打在自己身上吧。
此时,车上,谢雨浓失神地小声问:“江继别有没有和你说过,他是怎么中枪的?”
老沈摇头:“这倒是没有。”
“那案子他其实只在我面前提过一回,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跟我解释为什么右耳听不见。”
说到这儿,老沈又颇有些骄傲:“不过我徒弟是强者中的强者,失聪也没落下过一天训练,他现在的身手比阿道还厉害!”
阿道是老沈的手下之一。
他的身手谢雨浓见过,那几乎已经是人类的极限了。
老沈肯定在吹牛。
“江继别那么厉害?我怎么觉得他病病歪歪的?”
“他不爱吃东西,营养跟不上,脸上一点血色没有!我教训过他很多次了,就是不听!”
“哈哈哈,您老人家说话也不管用吗?”
“是啊,以后得讨个凶媳妇才管得住他!”
又聊了几句,谢雨浓心里隐隐乱的慌,好在已经到了目的地,谢雨浓把车停在路边,“到了老沈,快回家睡觉了,老年人别熬夜!”
老沈矫健地跳下车,摆手告别:“谢啦谢啦。”
谢雨浓的车尾灯一闪,一溜烟离开。
老沈慢吞吞掏出手机,唇边含笑给备注为“宝贝徒弟”的联系人发去一条信息。
【不用太感谢我】
.
宋执玉开着车不近不远地跟在谢雨浓车后面。
见她送完一个老头回家之后又往红叶山庄的方向驶去,瞬间又想起她和周缙夕待在一起时旁若无人的说笑以及周缙夕充满挑衅的眼神,宋执玉再无法克制滔天的醋意。
一个急驰便越过谢雨浓的车,不管不顾打横拦在了她面前。
月黑风高夜,谢雨浓被突如其来的黑车吓出一身冷汗,当即熄火,跳下车去怒骂:“你有病吗?怎么开的车?”
宋执玉从对面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
他的脸色极其不好:“浓浓,别闹了,跟我回家。”
“…………”
谢雨浓足足失语了有十几秒钟。
许久,她才仰起脖子,看了眼夜幕沉沉的天空,又缓缓垂眼,吐出一口气,平静道:“宋执玉,我们分手了,没有家了。”
宋执玉近乎执拗地盯着她:“我会改,所有不好的地方,我都改。只要你肯给我一次机会,我会改好的,你相信我,浓浓,我会变好的……”
他反复重复着“会改”“给一次机会”什么的,像在说某种誓言咒语。
临近郊区,风声硕硕,路边的灯忽明忽暗。
一道闪电当空劈过。
银白的光刺穿厚重云层。
借一闪而过的光,谢雨浓望见了宋执玉通红轻颤的眼球,里面压抑着骇人的阴鸷。
没想到分个手搞成这样。
她以为他们一定会和平分手。
“我这个人决定了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谢雨浓稳住情绪,“宋执玉,你有什么顾虑都可以和我谈,没必要这样纠缠不清,搞得你好像多离不开我一样。”
“我就是离不开你,我不分手,绝对不分手……”
长时间被压制的心意终于得以宣泄。
很短一句话说到最后两片嘴皮都在抖。
平日里那般清隽冷峻高高在上的人,此刻竟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
谢雨浓喉间滞涩,有些莫名其妙,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交流了。
毕竟是放在心尖上那么多年的人,这样对峙着,谢雨浓的心脏也跟着不受控制的搅动起来。
郊外的风烈烈呼啸,道路两旁的树木唰唰作响。
风雨就要来了。
宋执玉极力克制骨子里的疯劲儿,嘶哑道:“浓浓,回家吧,快下雨了。”
谢雨浓强迫自己拒绝:“我去找我朋友,你先一个人冷静冷静。”
“我很冷静。”
话音透着几分戾气。
滚雷炸响,夏末的雨淅淅沥沥落下。
两人之间只相隔不到两米,气息被风雨湿漉漉地纠缠在一起。
谢雨浓仿佛闻得见他身上潮湿阴冷的味道。
夹杂着风中青草的腥气。
这样耗在马路边上也不是办法,跟两个二傻子一样。
宋执玉状态也不大对劲。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让人有点脊背发凉。
说他下一秒要冲过来杀人都有人信。
谢雨浓内心有些害怕,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宋执玉薄薄的肌肉蕴含了很强的爆发力,稍微用点力,她都不可能反抗得了。
于是她悻悻然松口:“那今天先回去,明天再谈。”
说完便回车上,不等对方便掉头离去。
宋执玉望着她的车尾驶入无边黑夜,死死捏紧发颤的指骨,良久才松开,像是终于从濒死的状态中缓过来一点。
回到别墅已经快凌晨4点。
谢雨浓很少熬这么晚,太阳穴突突直跳,只能暂时将烦心事抛在脑后,从客厅吧台上倒了杯水喝完就上床休息了。
半小时后,主卧门上传来细微的钥匙转动的声音。
一道颀长的黑影缓缓走到大床边。
他安静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像个没有声息的鬼魅。
一双幽深沉黑的眸子冷淡又偏执地盯着床上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动了。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脖子。
胸口。
小腹。
腿侧。
脚背。
轻若无物的吻,不带欲念。
更像是在以这种方式不安又急切地做着某种标记。
如果细听,还可以听见他一直在有些神经质地喃喃着“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