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睡不着,只得起身往火堆里加了几根粗大的木柴。
铁锅里,肉汤咕噜噜冒着香气,她用筷子戳了一块肉,软烂细滑,正合适生病之人入口。
白轻雾起身,蹲在那男人身旁,用手去探了探鼻息。
这人……居然还没断气?
她将那人整个身体从供桌下拖出来,靠近火堆放平。
此时,她才清楚的看见,这男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双腿布满鞭痕,穿着破烂的布鞋,脚背上还有两个血窟窿。
白轻雾偏过头,长长叹了一口气:到底是怎样的恩怨情仇,才能将大活人折磨成这个鬼样子?
良知战胜了理智,她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狼肉汤,把人扶起来,将吹凉的肉汤往那男人嘴里送。
那男人闻到肉汤的香味,蠕动了下干裂的嘴唇,微微张开着。
直至听到汤水一点点流进他喉咙的声音,白轻雾心下松了口气。
“嗤——”
她扯开嘴角强忍住泪花,地上的男人虽廋弱,刚才她将人扶起来时,使了些力气,扯开了她后背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
她咬咬牙,坚持把肉汤往男人嘴里送,直到喝干最后一滴。
她又给他喂了点温水。
他吞咽的速度很慢,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白轻雾放下他,又集中意念从【乾坤布袋】里召唤出一堆药品,木桶,还有一身男人穿的棉衣。
她本想叫醒红梅来帮忙,可是她一个姑娘家,为一个男人上药换衣,不合适。
反正她是已婚妇人,男人身上也就那点东西与众不同,在生死面前,男女大防算个屁事!
她定了定心神,下定决心救人。
她用大锅烧了一锅热气腾腾的水,又在墙角挂起布帘,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拖进木盆里。
隔着布帘,她把消炎药粉抖落在木桶里,用软布搅拌一番,复对男人说:“自己动动手吧,稍微搓洗一下,若是实在动不了,就泡半个时辰消消毒。”
她也不管男人有没有听见,自顾自的蹲回火堆边,喝起热汤来。
半晌,木桶那边没动静,她又过去瞧了一眼,那人安静的躺在热水里,神态放松。
趁着那边泡药浴的空闲,白轻雾找来两床棉被,一床直接铺在火堆边,一床拿来盖。
忙完了手里的活,她才用青布将那男人身体胡乱裹起来,直接拖在火堆旁的棉被上躺下。
那男人瑟缩着身体,黑白分明的眼睛半开着,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露出不可置信又感激涕零的眼神。
白轻雾手里的动作没停,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温和:“我叫白轻雾,是个拖家带口逃难的妇人,我不懂医术,不过随身带了几瓶外伤药,若是医不好你,也莫怪了。”
那男人,眨了眨眼,表示他听懂了。
白轻雾用干净柔软的棉布蘸上药水,认真地为男人上药。
药水粘上皮肉的那一刻,那男人疼得额头脖颈全是汗珠,也只是轻轻皱眉隐忍着,一声不吭。
这份坚强的隐忍让白轻雾不得不高看他一眼。
好半天,男人缓过气来,眨了眨眼,干裂的嘴唇轻轻地张合着,吐出浑浊晦涩的声音:“谢谢……。”
白轻雾听不清他说了什么,直接打断:“别说话,弄疼你了就哼唧两声!”
她声音不轻不重,却有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
她又涂涂抹抹忙活了半个多时辰,才将男人浑身的伤口包扎好。
白轻雾叹了口气,干大夫的活真累!
现在,还剩乱糟糟的头发和脏兮兮的脸没有处理。
她喘了一口气,又去大锅里舀热水盛在木盆里,打算帮他洗一洗打成结的头发。
幸亏有她父母准备的嫁妆,嫁妆里一应生活用具齐全,连胰子都准备了好多块。
她利用【乾坤布袋】轻松自如的取物收物,越来越得心应手。
渐渐的,她发现【乾坤布袋】不仅有存储功能还有保鲜功能,但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往里面收,必须是属于自己的个人物品,以及用金银买的,或者没所有人的物品才能正常收进去。
她有些疑惑,之前她收了林氏嫁妆进布袋空间里,居然也顺利进去了,难道,布袋是把林氏的嫁妆当做给她曾经补贴李家所用用的补偿了吗?
当她越来越清楚布袋用途后,她才恍然大悟,当初她唤出布袋,让它吐出对付狼群的武器,布袋什么都没有吐出来,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往里面存弓弩这种适合猎杀野狼的武器。
白轻雾皱眉看了看男人那掺杂着一半白丝且散发着恶臭又扭成一坨一坨的头发,为难的捂住鼻子:“三千烦恼丝,留着作甚?我帮你剪了吧!”
话音落,她眯起眼,拿出一把剪刀,直接贴着头皮,“咔咔”几刀下去,满头污秽掉落,瞬间让她静脉畅通!
“好啦!清爽得很!”
那男人没啥反应,只静静的躺着。
白轻雾又用一张软布,浸入热水里,抹了点胰子,轻轻帮他擦干净脸上的污渍。
还好,男人的仇家没有将他的脸划伤,好像故意保留他的模样,好让别人认出他。
她一点点将他脸上的污秽慢慢擦去,露出一张白色的俊脸。
那张脸,轮廓分明,分明的线条中带着儒雅的柔和;剑眉星目,点点星光中带着纯粹与干净;鼻梁高挺,高挺俊逸中带着坚韧与果决;薄唇结痂而干裂,也丝毫不影响他的高贵气质。
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能活动,那珠子跟随着白轻雾手上的动作移动。
虽然,他满身都是屈辱的伤痕,但他身姿修长,骨骼匀称,清冷的眸子里闪着高贵且不可侵犯的光芒。
白轻雾的眸子与他对上那一刻,被男人清冷的气质所震慑。
她敬佩他惊人的求生意志,也怜惜这一身好皮肉,被糟蹋得体无完肤。
她收回目光,轻声嘱咐:“我看你也动不了,现在我帮你换身衣服,你要觉得不好意思就把眼睛闭上,放心,我也没兴趣看你!”
那乞丐惊恐的睁大眼睛,眼神里透出挣扎和倔强,半晌,他的神色又偃旗息鼓的松懈下去,长长的睫毛抖了抖,认命般闭上双目。
白轻雾咬了咬牙,别过脸,摸索着为他换上棉衣棉裤。
做完这一切,她早已累得瘫坐在地。
右腿被野狼撕咬开的伤口此时钻心般的疼痛,她脱下鞋袜,撕裂的伤口正在往外冒着暗红色血液。
她皱了皱眉,拿出止血药膏,均匀的涂抹了一遍,又包扎好。
她背部的伤口比小腿处更大,又硬又痛。
此时无人帮忙,她只得背对着火堆闭目养神,让火焰传递的温度,缓解疼痛。
火堆边的男人望着背火而坐的妇人,眼角划过两颗晶莹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