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则宴做了个梦。
梦里,他没有知意在身边。
陪着他的,是一个无时无刻对他歇斯底里的女人。
他的情绪,她视而不见。
还会想尽各种办法,挑衅他,抗拒他,让他的怒火升级、爆炸。
他给她买东西。
她说他是在拿钱羞辱她。
他关心她。
她骂他控制狂,对她指手画脚,根本不把她当人看。
他躲着她。
她又说他冷暴力。
……
商则宴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好。
她又说他天生变态,根本不懂得怎么爱人。
他想起她在梦中的那些质问。
质问他。
如果他懂得爱,为什么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为什么人人都惧他、怕他,恨不得远离他?
商则宴不知道。
是啊。
他不懂爱。
他常常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想起后妈。
所以总是忍不住失控。
他想,自己一定是如她所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再多的金钱和地位都无法掩饰的糟糕。
在最后的梦境碎片中。
他看到自己掐着那个女人的脖子,疯狂地怒吼。
而她红着眼睛,一遍遍地叫他去死。
去死……
去死……
去死!
商则宴猛地惊醒。
坐起身,额上全是冷汗。
“则宴,怎么了?”沈知意听到动静醒过来,“做噩梦了吗?”
商则宴红着眼睛回头。
看到揉着眼睛的沈知意。
清晨的阳光照着她的脸,让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好像天赐的礼物。
他张开怀抱,牢牢抱住她。
埋首在她颈间,什么话也说不出。
只是身上的气息沉郁。
沈知意怔了瞬,环住他的腰,一双手在他背后轻拍、安抚。
“不怕,我在这里。”她温柔道。
“你会待在这里多久?”他问。
在他病好之后。
在他暴露自己的阴暗之后。
在他难以抑制自己的渴望之后。
她还会留下吗?
垂落的眼睫蒙在背光的阴影中,让商则宴整个人看起来戾气沉沉。
他睡了一整夜。
他知道,都是因为她。
他也无比清楚地知道,自己从见她的第一面开始,就难以自控地贪恋她给的一切。
这很不妙。
因她有可能是继后妈和梦中的那个女人之后,他的另一场劫难。
可他自甘沉沦。
“我会一直在,直到你不再需要我。”沈知意安抚道。
“需要,我需要你。”商则宴松开她,无比郑重的握住她的肩,“我不可能不需要你。”
“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他看着沈知意的眼,默了默。
“我这么说,你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我……”
控制欲太强了。
“不会。”沈知意截住他的话,“我说过,我的胆子很大,不会被你吓跑。”
商则宴眼尾泛红。
“昨天的一切我都记得。”沈知意摸摸他的唇,“我记得我吻过你,记得你给我喂水,也记得你抱我。”
恶劣的心思被点破,商则宴淡漠的眼底涌上一阵心虚。
还有难以抑制的惊慌失措。
“你是不是讨厌这样?”他松开她,“我下次,不会这么做了……”
“知意,对不起。”
“你一定觉得,我是个很卑劣的人吧?”
他垂下头。
沈知意在他放手的那一瞬间抱住他,“不是的。”
“我很喜欢。”
商则宴整个人僵住。
“你……你喜欢?”
“是的,我喜欢。”沈知意在他怀中,一字一句道:“你给我的全部,我都喜欢。”
“我没有觉得你是个不好的人。”
“相反的,我只看到你对我浓烈又小心翼翼的喜欢。”
她仰脸看他,“我有误会吗?”
“没有!”商则宴立刻捧住她的脸,眼底情愫热烈不加掩饰,“如果非要说有什么误会的话,那就是,我对你绝不仅仅是喜欢。”
“我爱你。”
“知意,我爱你。”
“从见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他直白揭露自己的情意。
说完,却又觉得有些后悔。
会不会太快了?
他和知意相处的时间不长,现在就把这么浓烈的喜欢暴露给她,会不会把她吓跑?
她又会不会……觉得自己很草率?
商则宴连神经都紧绷起来,“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别不信我。”
“也别因此……讨厌我。”
沈知意唇角扬起淡笑,抬手摸摸他的头。
好像他是一只被雨淋湿的大狗。
“我怎么会讨厌你?”
“在我这里,你可以不必这么小心,也不必压抑和贬低自己,我承接你的全部,好和坏。”
“包括,你心中无法窥见天光的阴暗,也可以让我看。”
“我全部承接。”
商则宴被她的一番话,震惊到无以复加。
他几乎是颤栗着问出:“为什么?”
沈知意捧着他的脸,看到他墨黑幽深的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也看到他展露出的,种种晦涩难懂的情绪。
她却毫不费力地一一读懂。
沈知意弯起眸,“傻瓜,当然是因为,我也爱你啊。”
爱?
知意说她爱他?!
商则宴呼吸一滞,黯淡的眼瞬间亮起华彩。
“你不怕我?”
“你爱我?”
他薄唇喃喃,难以置信地重复了好几遍。
沈知意点头。
不厌其烦地回答他的每一个疑问。
让他确证她的喜欢。
“你知道我打了白风宇,对不对?”
商则宴想起那人对知意的骚扰,眉眼一瞬间变得冷厉。
“我不会放过他。”
拿走东郊那块地,还不够。
他会让他知道,觊觎他的女人的代价。
听他承认,沈知意来了兴趣。
“你不惊讶吗?”
“惊讶。”商则宴道,“可是,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事瞒着我,我都不在乎。”
他唯一在乎的是,她会不会离开。
沈知意点了点头,“所以,我也有你不了解的部分,对不对?”
“甚至它是阴暗的。”
“温柔耐心的沈知意,也是可以动手打人的。”
“同样的,看着冷漠的、对什么都不关心的商则宴,当然也可以发脾气。”
她握住他的手,既像引导他释放自己的情绪,又像是承诺,“以后,我们可以交换对方的阴暗,交换喜悦,也交换平淡。”
“这是我来你身边的意义,也是我靠近你的全部目的——”
“我想陪着你。”
“一直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