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立夏，见过小姐！”
那丫鬟跟在谷雨身后，见到慕攸宁便跪了下来，结结实实给慕攸宁磕了个头。
是立夏！
慕攸宁眸底氤氲出朦胧水雾。
“立夏，快起来！”
前世的她真是单蠢至极，忠奸不分，会落到那样的下场，跟她的愚蠢与识人不清密不可分。
她身边的这几个嬷嬷和丫鬟，都是祖母慕老夫人亲自挑选的。
安嬷嬷，齐嬷嬷经验老道，谷雨，立夏，小满，立春四个大丫鬟均对她忠心耿耿。
慕家一夕之间遭遇灭门。
齐嬷嬷和小满，立春两个大丫鬟因留在府中一并被杀惨死。
只剩下安嬷嬷，谷雨和立夏三人因陪着她在宁州城外云月庵小住而逃过一劫。
安嬷嬷身体不好，来到顾国公府后，顾老夫人又给她拨了个李嬷嬷照顾她，另外还准备安排两个大丫鬟伺候她，被她婉拒了。
李嬷嬷看着忠厚老实，却是个忠里藏奸的。
一开始还挺老实，可她话里话外总透着一股隐隐优越感，时常以大局为重，将来总要嫁入顾国公府，要跟顾家人好好相处，打理好关系为由，给慕攸宁吹耳朵风，劝她大度，劝她妥协。
尤其是在顾家人有意无意觊觎她丰厚名贵的嫁妆时。
安嬷嬷和立夏均是聪明人，渐渐回味过来李嬷嬷的险恶心思，纷纷劝慕攸宁多长点心眼。
尤其是立夏。
她多次劝慕攸宁不要太听信李嬷嬷的话，更是觉得顾家人将她姐弟二人接到顾国公府居住，让他们寄人篱下必有所图，多次劝她带弟弟慕安和搬出顾国公府。
奈何前世慕攸宁被李嬷嬷，顾家人洗脑，又被顾长风甜言蜜语所迷惑，根本听不进去逆耳忠言，反而认为立夏心怀不轨，三个月前听信李嬷嬷的话，将立夏贬为三等丫鬟，打发去干粗活。
还渐渐疏远了安嬷嬷，以她身体不好为由，叫她搬出去养病。
前世，她没能见到安嬷嬷最后一面，同样也没能见到立夏最后一面。
从翠湖溺水被救回去后，她就浑浑噩噩大病三个月。
三个月后，她病好了，却被顾长风以她身体被外男碰过，看过为由，强行要将她贬妻为妾。
她大受打击，根本没想起来立夏这个人。
被迫委身顾长风做妾后，她又忙着跟林月瑶争宠。
等她再想起立夏时，才知道，她早就死了。
顾家仆人告诉她，立夏是病死的。
当时她只唏嘘难过了几日，很快被林月瑶设计陷害，自顾不暇。
而后，顾长风一气之下将她杖责一顿，打掉了她半条命，打掉她腹中孩子，将她丢到田庄里自生自灭。
在庄子上，从每日负责折磨她的婆子口中得知，立夏根本不是病死的。
而是被顾家人生生折磨死的。
她死时，双手指骨被根根敲碎，舌头被拔掉，身上无数大大小小的针孔，鞭痕，烫伤，生生被折磨了三天三夜才活活痛死。
那时，后知后觉的慕攸宁悔恨不已，是她辜负了立夏的苦心，害死了她。
再后来，她因忍受不了折磨，在谷雨帮助下逃离田庄，却没逃过林月瑶为她设下的陷阱，被毁容，挑断手筋脚筋，卖到最低等娼寮里，不堪受辱，咬舌自尽而死。
而现在，立夏还活着。
活生生站在她面前。
从立夏被贬做三等丫鬟不过短短三个月，她整个人就消瘦了一大圈。
还有她这一身新旧交加的伤，她可不记得让人虐待立夏。
可见这三个月里，因为她的冷落，立夏明里暗里受了不少磋磨。
“立夏，你，还好吗？”
慕攸宁声音艰涩，眼底是化不开的愧疚，和浓浓的心疼。
被折磨三天三夜活活痛死，那时的立夏，该有多疼呀！
立夏眼眶红红，在慕攸宁开口询问那刻，泪水情不自禁滑落，她的小姐，终于幡然醒悟，不再被顾家人所迷惑了吗？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小姐，奴婢很好。”
立夏擦了擦眼角的泪，眼泪却如决堤的洪水，怎么也擦不干。
慕攸宁明白她的委屈，轻轻拥抱住她瘦弱的身体。
经过几个月的磋磨，立夏瘦成皮包骨，慕攸宁手掌所触之处，几乎都是骨头，甚至有些硌人。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这么久，你，恨我吗？”
握着立夏纤细如柴的手腕，慕攸宁目光真诚望着她。
立夏眼中浮现惶恐之色，立刻跪了下来，头摇的像拨浪鼓，“小姐，奴婢的命是您救的，没有小姐就没有今天的奴婢，奴婢怎么可能恨小姐呢？别说小姐只是让奴婢做三等丫鬟，就算是要奴婢的命，奴婢都绝无怨言。”
慕攸宁怔住。
即使被这样对待，立夏都从未恨过自己吗？
慕攸宁心中一片酸涩。
立夏是年幼时的慕攸宁从人牙子手中救回来的，那时她重病在身，是慕攸宁买下她，并请大夫给她治病，才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从此立夏就死心塌地跟在她身边。
几个丫鬟中她是最忠心的，也是死的最惨的。
一滴泪水从慕攸宁眼底滑落，她将立夏扶起，拍了拍她干瘦粗糙的手背，轻声道，“就算你恨我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真的错得离谱。”
立夏摇头，还想说什么，主仆间感伤的气氛被谷雨打断。
“小姐，这次多亏了立夏姐姐，要不是她聪明溜去找人，恰好碰到国公爷和十一公子，怕是您真的要被大夫人给罚了。”
原来是立夏。
她说顾鸿和十一怎么来得那般及时。
“立夏，我有件事情我想让你去办。”
“但凭小姐吩咐！”
慕攸宁附在立夏耳边低语几句，立夏越听，眼睛越亮，连连点头。
“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负小姐所望！”
沈府，湖中亭。
“主子，您不知道那顾鸿父子多么可恶……我一脚踹在顾长风膝窝，那软脚鸡就瞬间趴跪在地上……”
十一回府后，绘声绘色将在顾国公府发生的事情讲给沈濯和景逸飞听。
“……慕小姐向顾鸿提出退婚，不过他没答应，也没拒绝……”
景逸飞津津有味听了半天，眼神兴味地望向沈濯，“听十一这么说，我怎么觉得顾鸿之所以没拒绝，怕不是以为瑾之你看上慕家小丫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