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县是严惜跟她娘走了大半年才到的一个西北富县,跟江南相比,这里的人长得高大粗犷,看起来很有安全感。
严惜不知羞的想,若是在这里找个夫婿也还不错。
胡乱想着,她便到了一家药铺前。
药铺似是刚刚开门,铺子里的伙计正拿着一块抹布擦着药柜子前的柜台。
药铺子里的地面扫得一尘不染,严惜低头看看自己满是泥泞的鞋子。
她走去一旁,使劲儿在地上跺了跺,跺得脚底板生疼,而泥泞好似焊在了鞋上没有掉下来分毫。
她取下头上的斗笠拿在手里,眼睛在街上到处搜寻,终于看到旁边有个小水坑,她跑过去忍着凉意涮了涮脚上的鞋子。
鞋子干净了,也完全湿透了。
她踩着湿鞋子噗呲噗呲走进药铺,在光洁的地面上留下一对对小巧的脚印。
铺子里的伙计听到声音转过身来,一眼就盯住了她的双脚。严惜看着自己留下的湿鞋印,尴尬地站住,随后红着脸退了出去。
她站在药铺门口,望着那伙计说:“我要买药。”
药铺伙计放下抹布,盯着她问:“有药方子吗?”
药方子得找郎中开,她娘药都不愿意吃,更不用说看郎中了。
严惜捏着手里的斗笠,故作很懂地说:“没有药方子,我娘就是咳得厉害,帮着抓几副止咳的药吧。”
有药方子的话,小伙计看着药方子就能自己抓药。没有药方子还要请他的师父出来,这时候师父还没有用早膳,若是他去喊人,免不了要被痛骂一顿。
药铺伙计看了看门口矮小,单薄的小女娘一眼,拿起抹布重新擦拭起来,“没药方子抓不了药。”
这边的药铺还有这样的规矩?
因着阴天也看不出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她不能在城里耽误太长时间。
严惜盯着柜台后面黑漆的药柜子,再次开口:“你帮我抓些川贝跟枇杷吧。”
还知道川贝跟枇杷是止咳的,药铺伙计停下来,转身看向严惜,“按什么药量抓?”
按什么药量抓她也不知道,她只听说川贝跟枇杷是止咳的。
严惜捏着斗笠,紧抿着唇儿,盯着伙计看了好一会儿说:“你看着抓吧。”
伙计正在想着要不要看着帮她抓点儿川贝跟枇杷,突然之间看到铺子门口停下一辆马车,他看清马车之后,扔下手里的抹布,弓着腰就跑了出来。
走到铺子门口,他拿出一柄棕色的油纸伞,伸手将严惜往旁边推了一把,低声道:“别在这里挡路。”
随后便笑容满面地跑了出去。
严惜茫然地站在铺子门口的一旁,看着药铺伙计低声下气地对着门口马车上将要下来的人喊了声:“大爷”
他打开手中的油纸伞要递出去,一旁猛然跑出来个身穿箭袖的男子,将手中撑开的伞举到了那大爷的头顶。
那大爷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圆领袍,看袍子的纹样,严惜猜是蜀锦。
他很高,高到旁边撑伞的人,要努力往上举着手中的伞,才能撑到他头顶。
他有一张刚毅的脸庞,一双剑眉浓密,鼻梁又高又挺,薄唇微抿,旁若无人地往药铺子这边走。
严惜没有见过这么俊朗的男子,一时间看傻了,她抱着自己带着补丁的斗笠,微张着小嘴,直愣愣地望着来人。
那人径自进了药铺,在门口留下一股好闻的味道。
严惜使劲儿嗅了嗅这好闻的味道,冷冽清香。
她盯着那药铺伙计跟着来人去了后面,抿着唇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想着是不是去别家看看。
这时候,药铺伙计跟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了,那中年男子看了严惜一眼,问:“抓止咳的药?”
严惜忙恭恭敬敬地回:“是的,抓几副止咳的药。”
那人听了便开口报了一个药方子,药铺伙计拿着戥子熟练地抓药,他抓了六副药,提着送到门口。
严惜掏出袖口里的铜板,问:“要多少钱?”
那药铺伙计看了她一眼,道:“今日算你走了大运碰上我家大爷巡店。过段时间东家有喜,我家大爷说不收你钱,赶紧走吧。”
药铺伙计挥苍蝇一样,挥着手让严惜走,严惜抱着药对着药铺子施了一礼,“多谢大爷。好人一生平安。”
严惜走之前,抬头看了一眼药铺子上面的牌匾,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可惜她不识得。
遇到了好心人,严惜心中欢喜,暗暗祝他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秋雨还在下,严惜将药牢牢地抱在怀里,佝偻着身子往城外跑。
等她跑到城外的茅草屋里时,身上已淋得湿答答的。
严娘子也早已起来了,屋里阴暗,她坐在门口就着外面的天光绣着一方帕子。
“阿娘,你还咳嗽着,怎么就坐到了门口?”严惜站在门前,一脸地不悦。
她弓着身子,怀里抱着药包,她身上的衣裳淋湿了,怀里的药包安然无恙。
严娘子抬头,见严惜后背的衣裳湿漉漉的,她忙站起来,将手中的针线笸箩放到一旁。
严惜蹙着眉头进屋,她将药放到灶台上,转身严娘子找了一块发黄的干布巾,对她说:“快擦擦身上的雨水。”
严惜取下头上破旧的斗笠,严娘子拿着布巾子帮她擦脖颈的雨水,手摸到她身上的衣裳,湿漉漉好似要滴下水来。
严娘子忙拉着她往炕上坐,“娘烧了饭,如今炕还是温乎的,你赶紧脱了衣裳去炕上坐着,这节骨眼儿上别染了风寒。”
一着急严娘子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严惜忙伸手帮她轻抚后背,“阿娘别管我了,你赶紧将汤药煎上吧。”
“也不急这一时。”
炕头上放着个小包袱,是严娘子帮严惜收拾出来的,里面放着两套衣裳,一身薄的,一身稍厚的。
她过去将那身薄衣裳拿了出来,“惜儿,你赶紧换上干衣裳,着了凉就不好了。”
严惜在炕边儿上换衣裳,严娘子去锅台边掀开锅盖,拿出一个杂面窝头,随后端出一碗稀的似水的粥。
做完这些,她才在一个角落里拿出一个缺了一口的小罐子。
严惜换好衣裳,坐在炕头端起锅台上的稀粥,一口气便喝完了,随后她拿着杂面窝头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