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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王美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拿手背在她额头摸了摸,疑惑道:“你最近是怎么了,什么都忘。往年不就是尚宫局那边按例送点东西,你以往都没怎么表示过,人家其余的皇子生辰,母妃可都叫进宫一起过的。”

“一般生辰要做些什么呢?”她在这里什么都没有,能送高寅什么礼物。

“嗯…”那双潋滟桃花眼轻轻眨着,似在回忆,“前些日子四皇子生辰,听说在贵妃的承香殿设宴,陛下也去了,贵妃赏了东西,陛下也赏了不少。”

这有什么参考价值,江丝萝无语地望着她。

“不然你做条躞蹀带给他,皇子们也不是日日都佩玉带的。”

她想起那天花园里他的装束,好像就是条革质金钩的躞蹀带,“但来不及了吧。”

王美人数了数日子,“五殿下是腊月二十的生辰,好像是不太够了。”

腊月二十,江丝萝随手拿过放置在案边的空白卷纸,取笔低头在卷首记下,一边说:“我先做吧,什么时候做好再给。”几个字写完,卷起来放回原地。

日子很快又到十五,天气已经寒冷,为了暖和,江丝萝除了睡觉日常都改到另一间小厢房里。

她支着脑袋心情复杂地看着坐在矮榻另一侧的高寅,他又换了一身月白衣袍,没见他戴过自己送他的算囊,想来是真的用不上,低头又聚精会神得在剥橘子,在她的视角里露出漂亮又锋利的侧脸。

屋里的炭火时不时会冒出一点烟,品质很一般,桃娘去将一侧的窗子推开一点,拿圆扇在一旁轻轻扇走烟气。江丝萝看她忙活,恹恹地提不起精神,心里想着事儿,犹豫着还是问出口:“快到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高寅的眸光从橘子转移到她的脸上,他观察着她的表情,淡淡道:“我要什么母妃就给什么吗?”

这话说的,江丝萝露出为难的神色,害怕他张口说要自己的命,但思及最近他们之间和平的相处模式,又觉着不至于这么血腥。

她抿着嘴思考了一会,说道:“我所有的金银之类应该不及你富有,但你若有看上的尽管拿去。”反正她也用不上,“我这儿再有别的东西也未必能拿得出手,你的生辰礼我不好懈怠,但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手头上正在做一条躞蹀带,等做好给你,只是生辰那天怕要赶不上了。”

对面少年的眸色深沉,盯着女人开合的肉粉色嘴唇,这张嘴最近很会说话,讨巧地像要将心献给他。

食指和中指轻轻敲了两下膝头,女人说完话后习惯用上齿轻咬下唇,像在咬一块快要沁出汁水的果子,但她立刻又松开了,那块的唇色比方才更加鲜艳,颜色可与院子里盛放的合欢花相提并论。

两根手指与拇指轻捻着,看着女人有些紧张的脸色,他说:“目前没有,母妃先欠下吧。”眸光移到纹银暖炉的花纹上,手心泛起一股不知名的痒意。

“那你有什么爱吃的么,比如哪种点心?”难得的好机会,干脆把他的喜好问个遍吧,可怜她也就跟原主差不多的岁数,要被迫收拾原主折腾下的烂摊子,学着怎么给人当母亲。

原主撒手不见了,留她一个倒霉蛋,不学的话就只剩被高寅弄死的份儿了。

问话的时候江丝萝没去看他,高寅那张脸,总感觉看多了要付出点额外的代价,放在她的世界里讲,就是——这是不花钱就能看的吗?

他嗓音还是那样冷然,似乎不会为任何事物动容:“母妃要为我做点心吗?”

徐贵妃倒经常给老四送点心,老四爱分给太傅一份,那有何用,再讨好太傅也补不上老四的脑子,女娲来了也无计可施。

江丝萝最近消停得很,他本无意放太多心思时时探究,可她的反常越来越勾起他的兴趣。

她低头看着自己莹润纤细的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知道呢,你若有爱吃的我可以试试。”可以挑个合适的时间去一趟尚食局,请司膳教教她。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从炭火转移到她的手上,十根白皙纤弱得像玉雕成的手指,延长颈,奋玉手,摛朱唇,曜皓齿,赫颜臻,玉貌起…深黑的瞳仁里闪着探究的神色,缓缓将眸光滑动到她的脸上,女人似有所觉下垂的眼帘颤动,少年倏然收回目光,不由自主地捻着手指。

想起她的问话,漠然道:“我没什么爱吃的。”

想起那天他在她寝室里,那双柔软的手扶在自己后腰上推着他出去,手劲儿轻得仿佛他烫手似的,没什么力气又软绵绵的,他打断了自己的回忆,长舒出一口气,侧眼看着江丝萝出神的模样,站起身告辞。

“好吧。”女人站起来,露出温柔的笑,脸颊两侧撑起圆圆的轮廓,一面送他一面说:“早上下了雪,这会儿路上恐怕不太好走,你小心脚下。”

江丝萝目送他踏雪走远,月白衣袍和满目的雪色相映衬,很快就转身消失在拐弯处。

冬日午后天气阴冷,没有一丝阳光,灰色厚重的阴云压着头顶,风不大却冷得彻骨,偶然会卷起很碎的雪片在半空飞舞。她站在檐下深吸了满腔冷雪气,脸庞褪去暖意变得冰凉,桃娘站在身后请她回去,唯恐她生病。

四周茫茫的白,茫茫的安静,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立在风中,闭上眼时才能有可以幻想的机会,想象着再睁开眼时雪地还是雪地,但飞檐斗拱不再、宫墙古树不再,而是笔直朗照的路灯、宽阔整洁的公路、在风雪里亮着前灯缓慢前行的汽车,那时的雪再大都不要紧,因为她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才消停不到两个时辰,那漫天大雪便又裹挟在凛冽阴风中,浩浩荡荡地席卷了宫城。一位身着米白色窄袖襦裙、头发挽成单髻的宫女,在雪中步履不停地前行。

终于走到地处偏远的丽景宫了,她在心里叹息道。双手紧紧揣在袖子里,试图汲取些许温暖,雪花簌簌地落在她的睫毛上,又被呼出的热气悄然融化成水珠。她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继续朝着丽景宫偏殿望月阁的小院子走去。

在这漫天风雪中,远远望去,只见檐下影影绰绰站着个人影,她只以为是宫人,并未多做留意。她踩在积雪上,咯吱作响,一步步踏入院子,却见那人始终伫立原地,毫无反应。宫女满心疑惑,正欲走近喊她,顺手抹了把睫毛上的水珠,才看清檐下是个阖目的宫装美人。

美人容色标致,肌肤如玉般白皙剔透,却少血色。

头发和脸颊上的薄雪让她像蒙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她通身都落满了莹白的薄雪,就连眼睫上都沾着雪花,身上披着件藕荷色翻领窄袖外衣,里头是月白襦裙,梳着交心髻上头几只花样银簪,亭亭玉立在檐下,双眼轻阖,不发一言,仿佛是从满天风雪里凝化而来的。

恍惚中她已行至檐下,面前的美人令她心中有些不可冒犯,心中犹豫正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忽而,听见殿内一声轻响,一个青衣宫女手里捧着件皮袍快走出来,正巧与檐下呆立的人对上,宫女见她有些惊讶,问道:“您是哪个宫里的?”一边将手里的袍子披在那个玉雕雪砌的美人身上。

她揣手道:“这位姐姐,我是积善宫的,奉太后之命传话给江才人。”

话音刚落,眼前静立的美人雕像似乎动了,一声温和的女声道:“太后传话?请她进屋吧,桃娘。”

她悄悄抬眼望去,江才人两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眼睫上的雪尽数落去,只有一点沾湿了眼周睫毛,使她望过来的眼神越发温柔水灵,仿佛眸中含泪,令人心下怜爱。

江丝萝笑了笑,见陌生的小宫女盯着自己瞧,心想她大概是头一回见到在外头找雪淋的疯子吧。

自己抬腿进殿,桃娘在身侧替她拂去身上的雪,顺手脱去外袍,只穿着襦裙坐在小厢房的矮榻上,宫女将暖炉往她脚边放,那传话的宫女看着年纪不大,不知道在外头走了多久,脸庞冻得通红,“桃娘,拿个垫子再倒杯茶来。”

小宫女向她行礼,小心地跪坐在面前的软垫上,又接过桃娘的茶捧在手里,低头恭敬说道:“多谢才人。”

她见对方局促倒也没央她喝,只是看她雪里奔波得可怜,“请问太后所传何事。”一低头见自己冰凉的手里又被桃娘塞进一个手炉,她方才屡劝自己进屋没有得到回应,这会想必在心里觉着她难以伺候。

小宫女将茶碗放在一侧地面上,拱手恭敬答道:“太后于明日午后请各宫娘子于积善宫一叙。”

没说是去做什么啊,江丝萝回道:“我知道了。”

小宫女传到话便要走,她让其喝口茶暖一暖:“桃娘拿把伞给她,外头雪大。”

小宫女打着伞又迎着风雪匆匆走了,姑娘身形纤瘦个头也不高,看着最多十八岁,江丝萝没再到外头站着,桃娘也万万不肯,生怕她生病。

她歪在榻上心里发愁,书里似乎没怎么提过太后的存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性格,可是很奇怪,江丝萝六年前进宫时,皇帝已经专宠贵妃多年了,太后和已故的皇后为什么要做主又选良家子进宫呢。

难道她们已经知道皇帝早晚要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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