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过去,江浸月和司老太双双瘦了一圈,特别是司老太,眼圈乌青凹陷,两条腿长满了密密麻麻的痱子和湿疹。
她上半身是能活动的,睡着时发痒,无意识将皮肤挠得血呼啦差,看着渗人得紧。
司家人看在眼里,偏偏说不出半分责怪江浸月的话,毕竟瞧江浸月那样子,也是被司老太折磨得够呛。
只有江浸月和司老太知道,她只是白日里在司家人面前做做样子,晚上从来没到司老太跟前服侍过。
任凭司老太怎么在司家众人面前说江浸月的不好,就连一向对江浸月冷嘲热讽的两个伯娘都不相信。
到底是真的不相信,还是怕江浸月撂挑子不干,怕照顾司老太这个活计落到她俩身上,就不得而知了。
司老太有苦难言,她算是看清楚江浸月这个贱丫头了,在司家的十年乖巧原来都是装的,亏她还以为这丫头是个好拿捏的性子,没想到比方柔滑溜多了。
她虽不能对江浸月做什么,但还好有一张嘴,骂些膈应人的话还是可以的。
江浸月听惯了这些话,自己都惊讶自己已经能做到自我屏蔽了。
两人就这么互相折磨着,就在司老太实在受不了要提出换人来照顾的时候,沈娴母女出现了。
“婶子,我和曼青回老家一趟,您怎么就成这样了?”
沈娴一大早来到司家,刚放完行李便过来看望司老太了。
沈曼青在一旁红着眼抹泪,那副样子比司敬妍这个亲孙女还要孝顺。
司老太本就喜欢沈娴母女,如今看见两人更是比看见亲闺女亲孙女还要激动,她迫切地想要倾诉自己的苦,拉着沈娴泪眼婆娑,
“娴丫头,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你怕是要看不到我这把老骨头了。”
沈娴看着司老太两条红肿溃烂的腿,止不住地叹息,又看到江浸月明显瘦了一大圈,她心疼地拉着江浸月的手,
“月月辛苦了,沈姨要早知道你和婶子这么不容易,我也就不在老家待这么久了。”
沈曼青不满地抱怨,
“妈,我早就喊你回城里,你偏是不听。”
母女俩是回去祭拜沈曼青亲生父亲的,沈曼青从小待在乡下,早已过够了地里刨食的日子,她是再也不想自己的小皮鞋沾染到半分泥土了。
沈娴叹了口气,看向司老太和江浸月,
“现在我回来了,可以帮着照顾婶子,月月你也轻松一些。”
司老太如获大赦般,一个劲地拉着沈娴的手,说她比自己闺女还亲。
她在江浸月手上吃了不少闷亏,是再也不想让那个贱丫头服侍了。
江浸月也落得清净,这段时间为了让自己显得憔悴些,她可是天天晚上熬夜看书,耳朵都被棉花团子堵痛了。
只是要辛苦沈姨了,司家奶奶着实事多嘴臭。
“婶子你放心,我拿方柔当亲姐妹,您就和使唤方柔一样使唤我就成。”
沈娴笑得和煦。
为了照顾司老太,沈娴住进了司家,就睡在江浸月的房间,江浸月又重新搬回了二楼,难得恢复自由。
司老太过了一段苦日子,对比江浸月,沈娴可算把她照顾舒心了,她晚上也从未故意刁难沈娴,两人相处得胜似亲母女。
在沈娴的精心照顾下,司老太身上的痱子和湿疹总算有所好转,司家两房的伯娘偶尔过来,看见司老太身上清清爽爽的样子,和江浸月照顾时形成鲜明对比。
两个伯娘阴阳怪气,
“要说照顾人还得是沈娴妹子,瞧瞧江浸月那丫头把妈照顾成什么样子,白白让妈受了好些罪。”
二伯娘陈金兰上下打量了江浸月一眼,白眼一翻,
“也不知道跟在方柔身后学了些什么,照顾人不会,眼力见也没有。”
江浸月听不得别人说方姨的不好,她看了眼两个伯娘,低头状似委屈,
“当初司爷爷说了,伯娘们和大姑都会来帮着照看司奶奶,我自然比不得两位伯娘会照顾人。”
听她一说起,司老太瞬间想起这两个儿媳妇在她受伤期间也只来过一两次,来了也只是坐着说话,从未亲自上手服侍她。
司老太不止不喜江浸月和方柔,她是平等地不喜每一个儿媳,于是拉胯着一张脸训斥,
“你说说你们,身为司家儿媳,还不如娴丫头这一个外人,我儿子们娶你们两个搅家精有什么用,当初还不如娶两个听话会照顾婆婆的。”
两妯娌被婆婆训斥,敢怒不敢言,怒气自然而然撒到了江浸月身上。
刘红霞鼻冒热气,
“不就照顾了妈一段时间,你这丫头嘴还厉害起来了,看来以前是小瞧了你。”
陈金兰发挥她一贯的阴阳怪气,
“你身为小辈,怎么跟长辈们说话的,方柔就是这么教你的?”
她嗤笑一声,
“哦,不对,你这教养怕是从江家带过来的吧,我们司家可教不出你这样的。”
眼瞧两人越来越过分,沈娴赶忙出来打圆场,
“婶子也该抹药了,大嫂二嫂先出去等吧,月月帮我搭把手。”
沈娴照顾司老太算是帮了两房妯娌的忙,两人自然要给她几分面子,狠狠瞪了眼江浸月便去了客厅。
说是帮忙,沈娴其实并没有让江浸月沾手,她麻利地帮司老太换好药,就听司老太嗤道:
“你就惯着这丫头吧,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沈娴笑着,
“月月已经够苦了,我这个当姨的不惯着,还能有谁站在她这一边。”
她叹了口气,
“我和方柔还有文慧,我们三个当初在学校是最好的朋友,现在她俩都……我看着月月也心疼,恨不得拿她当亲闺女护着。”
她声音哽咽了瞬,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擦去眼角的泪。
她和方柔江文慧不一样,方柔嫁入司家一直顺风顺水,江文慧虽然被下放,但身边有疼爱她的丈夫。
只有她,自从嫁到乡下,农活粗活就没断过,丈夫虽然是个好的,但婆婆刁难,姑嫂排挤,她也是受够了。
好不容易回到城里,还没过上两天好日子,没和朋友们齐聚,便又散了。
沈娴每每想到两个朋友都心痛至极,回想当初的离开,竟是永别。
司老太瞧见她掉泪心疼地拍拍她的手,
“好孩子,你是个好的,方柔有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幸运。”
沈娴笑笑没说话,她又何尝不是幸运的呢。
这天晚上,司老太睁着眼在床上想了很久,她是极满意沈娴的,觉得沈娴比方柔还要讨喜,还有沈曼青,也比江浸月那丫头嘴甜得多。
想着想着,司老太越发觉得沈娴母女俩好极了。
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司老太敏锐抓住,并且越想越觉得可行。
她兴奋得一晚上没睡着,就等着第二天司老爷子过来看她。
第二天,司老爷子照常到司老太的房间看上一眼,就见司老太神秘兮兮地朝他招手。
“有什么话快说,我还要去看报纸。”
司老爷子有些不耐烦,他实在听够了司老太说江浸月的坏话,那孩子虽然不怎么会照顾人,但本性是好的,司老太摔下楼时,还是她第一时间打的电话。
司老太一点不管司老爷子的烦躁,她原本浑浊的双眼出奇的亮,谨慎朝身后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小声道,
“老头子,你觉得让沈娴做咱们建军的续弦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