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结束。
众人散去。
季府紧闭的大门终于是开了。
阮氏母女二人冷冷的瞥了一眼季安之,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门。
一丫鬟在季安之和丹心面前停下脚步,丝毫不掩饰眼底的讥讽,只留下一句。
“跟上来。”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丹心气的咬牙,“小姐!她们太过分了!要不奴婢把她们都杀了!”
季安之:“……”
我嘞个活阎王啊。
季安之甩了甩衣袖,哪里还有方才柔弱的模样?莫名一股肆意潇洒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双潋滟的桃花眸里充满戏谑的意味,与方才天真茫然的模样截然不同。
“你再如此沉不住气,就换丹青来,反正你们长得也一样。”
丹心老实了:“小姐,奴婢说笑来着。”
“但是小姐……”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季安之浅笑,“有什么就问。”
“丹青说小姐在找两个很重要的,可是夫人和大少爷?”丹心下意识抓住季安之的胳膊,严谨措辞,“丹青总不让我多问,可是…刚刚那老女人说夫人…”
季安之垂眸,语气极轻,“丹心,我一日不见到我娘的尸首,便一日不信她死了这样的话。”
十年前,季家确是举家入京。
季业霆派人来专门照顾季安之,可是次日醒来却不见娘和哥哥。
往日,都是哥哥或者娘叫她起床。
问丫鬟们,她们只说娘和大伯母出门采买去了。搬进新家,确实要布置购买很多东西,她未曾生疑。
直到夜里还不见娘和哥哥身影,她才惊觉不对。
从她来这世间六年,娘和哥哥从未离开她这么久。
她欲出门寻,却被小厮抓住关进柴房,被喂了迷药……
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
她爹告诉她,娘死了,哥哥失踪了……
指尖的刺痛瞬间让季安之回神。
丹心手里抓着的银针还未放下,她满脸担忧的看着季安之,“小姐…刚才你身体里的气息混乱,险些走火入魔。老鬼说了你再这样下去,恐怕会……”
恐怕会死……
季安之眸色深邃,深吸一口气,轻声安抚,“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丹心很担心,但小姐的性子她了解,多说无益。
她虽然和丹青一样跟在小姐身边八年。
可她却对小姐的往事了解甚少。
要不是丹青有事走不开,也不会轮到她来。
丹心只希望自己不要给小姐拖后腿就好。
季安之将丹心的脸上变换的表情收进眼底,这丫头,喜怒都写在脸上了。
“你先去济世堂让李老准备准备,可以将消息放出去了。”
……
光禄寺卿果然是个好差事。
这季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假山假水都在透露出一股暴发户的气息。
“东院是主院,二爷的院子在西院。”丫鬟脚步飞快,左拐右拐,进了两个拱形石门才到刻有西院牌匾的门口。
“这里就是西院,你自己进去吧。”说完,小丫头对着季安之冷嗤一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季安之也不在意。
这丫头本就是阮氏的人,指望她能有什么好脸色。
季安之抬头看着那‘西院‘两个字,微微有些出神。
在云县时,他们一家也是住的西院。
来京都那几天,这季府还没有东西院之分。
季安之抬步踏入西院。
院子很大,有个不大不小的水池,四周种了不少牡丹花。
眼下正是牡丹花开的好时节,硕大的花朵如锦缎般绽放,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花蕊,娇艳欲滴。
真是花团锦簇,绚烂多彩。
她母亲,最爱牡丹。
母亲总喜欢院子里的藤椅上坐着,一边欣赏自己亲手种的牡丹花,一边为她和哥哥缝制衣物。她最喜欢就是坐在摇篮里安静的看着,虽然那个时候才一岁。
她不爱动,但季来之就比较调皮,几个月就能翻出摇篮,爬地上抓泥土进嘴里吃。
母亲总是抓起哥哥一巴掌拍在哥哥屁股上,然后笑着说,“你这皮猴子,就不能像妹妹一样安静些?什么都往嘴里放,小心吃了小肚子疼。”
被打的哥哥不会哭,反而咯咯笑,口水鼻涕流满肚兜。
虽然很嫌弃,但不知为何,季安之前所未有的安心。
一岁,两岁,三岁……
日复一日。
直到她四岁时,有天夜里看到母亲在偷偷抹泪……
原来,她爹早已在外面有了外室,那姨娘是大伯母的庶妹。
在她四岁那年,她带着两岁的女儿住进了西院。
呵,男人,哪有靠得住的。
母亲流泪的次数越来越多,季安之也疯狂的祈求自己快快长大。
带母亲离开季家。
四岁过后,她的身边只有母亲和哥哥,虽然爹爹时常会来,但季安之再也无法对那个软弱的男人产生一点情感。
他说,“夫人,实在是大哥托付,娶了清清关乎季家未来!从小到大大哥总是照顾我,如今该我回报大哥的实话了,你放心,就算有清清,我的心里也只有你和孩子们。”
He~tui!
听他的话如听屁话。
她想过季业平懦弱,可没想过他懦弱的外表下是极度的冷漠。
他明知大伯的计划,却选择袖手旁观,十年前的事,也有他一份!
“是安之吗?”身后传来那熟悉的嗓音。
如同幼时一般,未有太多改变。
[安之是爹爹最乖的女儿]
[小安之笑一个,走我们去看看你娘在干什么呢?]
[安之想不想吃糖葫芦……]
[安之……]
呵。
季安之回头,对上那张熟悉的脸,十年不见,他倒是老了许多,两鬓染霜,面容沧桑,未满四十却有种老态龙钟的感觉。
见到季安之,季业平身子摇晃一瞬,抬手想要抚摸季安之的脸颊。
记忆里那个软乎乎的团子样的女儿,如今脸色蜡黄,身形消瘦。
季安之看到他眼底那抹悔恨,心中讥讽越发浓郁。
她微俯身,躲开了季业平的手。
“安之见过父亲。”
季业平抬着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心如刀绞。
良久。
季业平颤抖着收回手,嘶哑着嗓音开口。“你在怪爹。”
季安之忍住恶心,勾出一抹笑来,“确实怪你。”
“方才大伯母说哥哥失踪了,娘去世那一夜他便失踪了,爹爹当初骗了我。”
“你哥哥他,唉……”
“罢了……多说无益。”季业平台步,温和的看着季安之,“今日门房收到传信我便去城门口等着,只是阴差阳错,你竟已经到了季家门口。”
季安之不语。
只是一味地恶心。
什么叫多说无益?
季业平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安之,你可知季家为何突然让你回来?”
他突然这副表情还怪让人有些不适的。
季安之,“为何?”
季业平左右环顾,警惕的看了眼四周,随即将季安之拉入西院。
书房内。
季业平小心翼翼将门合上。
季安之冷眼看着这一切。
怎么呢?用妻儿换来的权势地位家业,在自家都这样畏畏缩缩吗?
还是,他又是装的?
季业平咽了口唾沫,紧张开口,“用了晚膳你就离开,走的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再回来。”
“爹会给你一些钱财,足够你一生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