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秋冷冷地瞧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那老妇便抓着速秋的裙角,哭得越发厉害。
她终于沉不住气,一脚踢开了妇人,“无耻之徒!”
“速秋!”
蒋老夫人呵斥一声,她立刻闭上了嘴。
众人也屏住呼吸,不敢多言。
“蒋行朝,前珩王妃!”世青昭展了展眉心,懒洋洋出声,“哦不,已经废了妃位?”
他抬了颌示意众人。
这些人也极有眼色,积极回应道,“是的!没错!”精气神十足。
“蒋太傅嫡出长女!”世青昭继续道,“容貌清丽,端庄持重,秀外慧中!”
他站起身来,整了衣袖,又抬了抬下颌。
“这……”众人犹犹豫豫,容貌确实有目共睹。
可这端庄、惠中那可就得另说了!
那蒋小姐早有街头矫情断臂,但没断成的丑事,后有野种身世,况且与这殷王的关系不清不楚的,他们可都难以启齿。
世青昭颔首,招了招手,瞬间,人手一瓶香饮。
“是的,没错!”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本王亦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世青昭刚要招手,“是的,没错!”
这一声是赠送的!
但也是事实,没想到他还明目张胆地承认了,起哄的事情,他们最在行了。
直到世青昭放下了手,大伙才意识到,喊早了。
他指了指跪着的妇人,眉毛一挑,扬声道,“你说,是你的女儿?”
妇人疾声道,“是的,没错。”
众人嬉笑。
那老妇许是意识到什么,将事情和盘托出:“王爷,民妇老伴前几日,做农活累死地头!呜呜……”
说及伤心处,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如今民妇无依无靠,只能来找女儿。十几年前生养了一对双胎,姐姐梨儿摔下山头,死了,妹妹莫儿被那位妇人走了!”
老妇指着速秋,痛声道。
老夫人和速秋紧绷着脸,眼神透着深不可测。
十几年前,她们驾车经过一谷中,见一女孩奄奄一息,心下不忍,就带回家了。
巧的是,那女孩醒来便不记得之前发生的事情。
“哦?有趣!”世青昭饶有兴趣,面露喜色,“依你所言,蒋家大小姐蒋行朝是你的莫儿,不是什么私生女,野种?”
“是的,没错!”
“啊?”众人目瞪口呆,七嘴八舌议论着。
“这么说来,蒋小姐可不是什么野种!”
“我就说嘛,那么善良一小姐,夏日施粥,冬日赠衣的!怎么可能品行不端!”
“对啊,我姨妈的表舅是珩王的管家,他说那珩王妃嫁过去,温婉贤德,善言善语,从不苛责下人!”
“你闭嘴!”
人群中达成了某种共识。
其实,他们谁也不了解蒋行朝,只是抓着什么丑闻,就捕风捉影罢了。
他们也不在乎蒋行朝的身份,他们在乎的是那些世家贵族上不了台的传闻。
毕竟天子脚下,百姓安乐,闲来无事可以拿来消遣。
“肃静!”场内顿时鸦雀无声。
那老妇瞧见大家偏转话锋,继续回忆道:“那天,这位夫人说,蒋老夫人看中了我女儿,要收为孙女,我一时语塞,嘴上没答应。”
“可当晚,我和丈夫回家,发现莫儿不见了,桌上有一大袋银钱!”
“女儿都没了,我要银钱做什么!”
说罢,老妇掩面而泣。
听到这,蒋老夫人大吃一惊 ,她从未让速秋送过银钱给她。
速秋察觉到老夫人狠厉的目光,一脸无辜,表示她也不知怎么回事。
她确实找过那老妇,只是告诉她,她女儿不愿回她身边了。
而且她已经三番五次找蒋府麻烦,索要了共计几百两的银票。
这狗东西!简直厚颜无耻!
不知过了多久,人群中混进了一对夫妻,鹤立鸡群,妻子在前,丈夫贴着肩,站她身后。
他用匕首柄抵着她的腰。
“说话!”子夜命令道。
“阿婆……”宝珠颤抖着声音:“莫儿不在了。”
众人朝那俩人齐刷刷地望去,有人认出了宝珠,惊呼:“蒋行朝婢女!”
宝珠压根不认识那个妇人,而且她也无惧身后的那把刀。
只是小姐已不在人世是事实,她何不来个顺水推舟,替小姐除了污名,尽管她不能再冠以蒋姓。
不过,蒋家那吃人的魔窟,人人一副恶心的嘴脸,蒋姓,她的小姐不稀罕。
宝珠是蒋行朝的贴身丫鬟,她的话,在众人眼里,可信度极高。
蒋老夫人看见宝珠,面露难色,怒气道:“混账东西!”
众人的目光又转向了蒋老夫人。
“你才混账!”
宝珠的话如惊雷般给在座的当头一劈,他们像被劈裂的木偶,呆坐其中。
如此粗暴、大不敬的话竟出自自诩书香门第的蒋府丫鬟身上。
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隐情?
子夜吃惊的表情中也露出匪夷所思,刀柄抵得也没那么紧了。
做下人的,原来也可以这么爽!
“蒋家嫡夫人多年未孕,且并不受宠,怎会凭空多一个女儿?”
宝珠指着老夫人,愤慨道:”因为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你指使速秋,从阿婆家偷掠走小姐,寄养在嫡夫人名下。”
“你若能好生对待小姐也就罢了。可是你,曾经的闺秀,慈心佛口的蒋老夫人,在嫡夫人离世后,把所有的怨念发泄在小姐身上。”
“你的亲外甥女死了,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她笼络不了丈夫的心,又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至于你为什么选中了阿婆家的莫儿,那是因为她穷,她需要钱给丈夫看病,逼不得已!”
“哦~”众人发出低呼声,原来如此,现在这老妇的丈夫死了,无依无靠,难怪来蒋府认人。
最后几句话是宝珠瞎编的,这样便可以打消大伙的疑虑,坐实蒋家的恶名。
她恨不得一口气把蒋家的丑事全都倒出来。
世青昭从未见过如此口齿伶俐,撒谎不眨眼的人。
她不能再说了,说多了会露馅,也不知道这子夜怎么办的差事。
他一脸无奈,手扶额头,狠狠瞪了子夜一眼。
子夜对上王爷的目光,顿时汗毛竖起,立马用刀尖抵着她,咬牙低声道:“闭嘴!”
“凭什么不说!”宝珠似脱了缰的野马,眼眶通红,怒吼着,众人惊惧。
“虚与委蛇的是你,蛇蝎心肠的是你,口不蜜腹也剑的还是你!撒下弥天大谎的是蒋家!”
刀尖刺破了宝珠的衣服,又一丝丝地刺进她的皮肉,渗出血来。
子夜本来想逼她住嘴,以为她肯就范。
没想到碰上了硬茬,但他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人带走。
一时间,无计可施。
宝珠疼,可她的小姐走得时候更疼!
她字字紧逼,挑战着蒋老夫人的底线,血丝盈满了双眼:“根本就没有什么养尊处优!什么姐妹情深!什么父慈母爱!”
她虽撒了谎,可小姐受的苦是真的。
冬日被她的父亲大人罚跪在雪地,夏日暴晒在毒日头下苦熬。
但凡伤了破了磕了碰了。
金贵的药材像流水一样地往她嘴里送。
玉容养颜膏往她脸上、身上堆砌,好遮掩蒋府做的丑事,也能让她成为蒋家的傀儡,光鲜的门面。
现在倒好,这一切反而因漫天流言暴露在外,宝珠终于不用再憋着了。
她知道,她接了蒋更原递给她的毒药,便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况且她今早醒来后,便被那个子夜绑了,不知昨日杀死的人尸体在何处。
杀人偿命,她要用她的命替小姐赌一把。
“啊!”
突然,宝珠身上的痛游走至四肢百骸,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