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秋见她们乖顺,便不再管她们,转身便离去了。
她和金桃姐姐被二夫人临时调过来同高嬷嬷一起管教这些新进的小丫鬟,安置好这批新来的还有其它的事,她还得去听金桃姐姐差遣,这里也不可耽搁久了。
等小秋走了后,众人总算松了口气,也敢说话了。
“咱们竟还有晚膳吃,在家里除了农忙时节我阿爷阿爹和哥哥能一天吃三顿,我从未用过晚膳。”一个圆脸的看着稍胖点的小丫鬟眼里冒着光,虽细着声,但能听出几分期待。
另有一个应当是与她相熟的小丫鬟回她:“你家还算好的,好歹你阿爹阿娘在家还算疼你,不曾短了你的吃食。”
“疼我就不会将我卖了,有甚疼不疼的,她们心里永远只有哥哥最重要。若真疼我,阿奶见人牙子去你家便急匆匆的来把我也拉过去时就该拦着。当时我阿爹阿娘都在家,只是装作不在罢了。”
圆脸的小丫鬟语气明显的低落,想起阿奶拉着自己去小月家时,阿爹阿娘在窗户缝里躲着瞧她的样子。
自己发现了她们,张嘴喊:“爹、娘.”
那两人瞬间便关了窗,躲在屋子里不敢出声。
陈春丫性格乐观,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吃得多,被卖了后说不定在主家能吃饱饭了,再不像在家时顿顿吃饭都被阿奶骂一通。
便又撇开那些不开心自我安慰道:“好歹吃饭不用被阿奶一直骂了。”
说完扯着嘴角笑了笑:“说这些作甚,咱们几个一起被黄嬷嬷买进来,也算是一伙儿的了,我叫陈春丫,还不知道你们都叫什么?”
几人中有一个看起来年龄大些的高挑小丫鬟原本正欢喜的摸着炕头灰蓝色的新衣裳和被褥,听春丫这样问便率先开口:“我叫李招娣,想不到有一日我也能穿上新衣裳盖上这么厚的被子。被卖了真好,一开始我还傻兮兮的不愿意,早知被卖了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我早该把自己卖了,哪还等着我那丧良心的叔婶拿我的卖身钱。”
“怎是你叔婶将你卖了?你爹娘呢?”春丫好奇的问。
“阿爹阿娘死了呗。”李招娣满不在乎的说道。
“我家是山里的,夜里阿娘生弟弟的时候难产,阿爹去山下请大夫,天黑看不清路掉下山崖也没了。阿娘也没有把弟弟生下来,便都去了。我便跟了我二叔二婶,她们说是我克死了爹娘,怕我克着她们,要把我卖了。我都五岁了爹娘都没事,弟弟出生爹娘便没了,该是弟弟克死了爹娘才是,非得按在我头上,不过是寻个由头把我卖了好得些银子。”招娣淡淡的说着,仿佛在陈述别人家的事,也不见丝毫悲伤。
几人默了一瞬,同春丫一起的小丫鬟打破了沉默:“我叫唐小月,和春丫是一个村儿的,也是一起长大的。”
唐小月看着温温柔柔的,说话时抿着嘴,露出两个小小的梨涡。
“你呢?”春丫碰了碰林岁安的胳膊问道。她俩床铺挨着,春丫的一边是唐小月,另一边就是靠墙的林岁安。
“我叫林岁安,岁岁平安的岁安,今年六岁。”
几人都转头看她,她该是她们中最小的,才六岁就被家里人卖了么?
春丫心直口快,直接就问出了口:“岁安妹妹你这么小就被家里人卖了?”
“阿娘和小弟都病了,再不去看大夫就再也见不到阿娘小弟了。我便把自己卖了换了银钱给阿娘小弟治病。”林岁安淡淡的说着。
她是自愿的,阿爹阿娘没说要卖掉她或者妹妹,阿爹每日都在想方设法找活计,但是阿娘和弟弟已经等不及了。说起自己被卖的事,便也没有同其她人似的愤恨或是伤心。
林岁安如此说着,四人皆都朝她看来。
“那你阿爹阿娘一定对你很好。”唐小月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林岁安想起在家时阿爹阿娘待她和妹妹确实不错,阿爹阿娘虽没给她多好的生活,但尽全力给了几个孩子最好的。没有因为她们是女孩儿便偏着弟弟,也不会无故打骂,凡事都将孩子放在自己个儿前头,这便是很好的爹娘了吧。
想到这林岁安便轻轻的点头“嗯。”了声。
离开家也有大半个月了,也不知阿娘和阿弟的病好了没。
唐小月另一边挨着的小丫鬟看起来就与她们四人不一样。
她身量虽然也纤细,但肤色白皙红润,十指纤纤。若不是和她们一样光着脑袋,穿着小丫鬟的裌衣,看着不像是丫鬟,倒像是娇生惯养的小姐。
“我叫余梦非。”见众人都说了自己叫什么,她也没有表现得不合群,只淡淡的应了句,其余的便什么也没说了。
见她冷淡,其他人也不敢去多问,几人便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轻声聊着。
她们身为女孩,便是家里的最底层,吃穿都是别人剩下的不要的才有她们的份。
等到了女孩们手里,衣裳早就摞满了补丁,没有一件是合身的,大冬天的也穿着夏日的草鞋,还要不停地干活,手脚都是红一块紫一块的冻疮。
吃食也是清可见底的粥,几粒米都能一眼看清楚,肉更是没她们的份儿。
冬日是最难熬的,一到冬天就怕家里没米下锅了自己会被卖掉,是很少穿用过这样好的衣裳被褥的。
“都说主家的老夫人是个极慈善的,咱们到这来也算是走运。我阿娘说了,被卖的女孩子最好的归处便是到大户人家做丫鬟了,到了年岁,主家还会给寻好姻缘 。不像和我同乡的梨花姐姐,她阿娘去了,今年初直接被她阿爹新娶的后娘卖到了窑子里,梨花姐姐没三个月便得病死了,她只比我大五岁呢。”陈春丫小声的说道,她声音虽小,可屋子里都是能听见的。
“那你多大了?”李招娣忍不住问,她是知道窑子是什么地方的,婶娘也曾打过把她买到窑子里去的心思,不过被她听见了,便宣扬得满村都知道,如此婶娘才没敢真的将她卖到窑子里。
“我今年八岁。”春丫声音低低的。
屋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说这个了,你们猜今日我们剃头发时我看见了什么。”李招娣扬了扬眉打破了沉默。
“什么什么?”陈春丫脑袋赶紧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