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呦呦,“老哥,其实我也知道这事让您为难。
可您看我,一个寡妇,大半夜的跑到亲家屋里。这话好说不好听啊!
要不这样,您帮我把他叫出来,我当着大家的面给他。
您看行不行?”
谈判时,有个技巧叫“开出高于预期的条件”,再往下谈到一个相对低的,即便不是最低的,对方也能很容易就接受。
这和买东西时,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差不多一个心理。
不过是一个卖方和一个买方,立场情感不同罢了。
人家梅呦呦都把请求降到这么低了,周里正能说不行吗?
不就是喊人出来嘛。
“行吧!”
【搞定!】梅呦呦此时才把提了半天的心放回肚子里。
她一是怕杜长庚被剁了一根手指,这会儿缓过劲来再找她麻烦,不让她走;
二是怕给他欠条没人见证,他事后不承认。
玉荣能不能脱离杜家,这是重要一步。
马车夫也没走,这会儿过来让二人上车。
两人谁也没推辞。
车上的裴大夫也不再躺着,坐起身。
等到了杜长庚家,屋里屋外一片漆黑,齐爷一伙儿已经走了,杜家人早已睡下。
梅呦呦没进去。
周里正让其中一个等着看热闹的人把杜家三人都叫起来。
等他把事情说了,他还以为杜长庚不肯接。
毕竟梅呦呦剁了他手指,他不得跟她死磕到底?
谁知杜长庚第一个就答应了,“给我给我吧,正好还了齐爷的债!”
所有人都无语了。
周里正低声骂了一句“不争气的东西”。
他还真是高估了赌徒的节操。
他知道,高家跑不了了!
欠条落到齐爷那种人手里,即使高家没钱,也会被榨出几两油的。
肯定安生不了了。
这个女人太厉害,这一招叫什么?借刀杀人!
梅呦呦让杜长庚写了张收据,说明他收到了欠条。
一张欠条愣是让她整成了商业汇票,还带背书的!
高里正又做了一回中间人。
他都服了!
他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梅呦呦早就设计好的。他傻傻的就上了贼船!
临走,杜长庚拉住周里正,“你可要替我做主呀,我不能白白被剁了手指,我要她坐牢,最起码赔钱!”
周里正抠开他的手,“你消停几天吧,人家闺女差点死了,不追究你的事你就烧高香了。还你的手指,你觉得她今天不来,你的手指就能保住?”
不就是换了一个砍你吗?
妈的,还是个女的。
太凶残了!
一众人等出了杜家。
自始至终,杜家母子没说一句话。
那丫头因为杜长庚赌赢了而来到杜家,又因为杜长庚赌输了而离开。
好像是一个循环,冥冥中似有定数。
到了外面,梅呦呦对周里正道:
“老哥,今天算我欠你的一份人情,容我改天还你!”
她现在还没能力自保,到处欠人情,只能以后再报了。
周里正只道她是客气话,哪里指望她还?摆摆手,道,“走吧走吧。什么欠不欠的。”
他应该是上辈子欠她的钱,不然怎么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坐上马车,梅呦呦对车夫道,“车夫大哥,你送我和裴大夫到秀水镇就行,明天我们回大湾镇就不用车了。”
车夫,“为什么,不是正好顺路吗?”
梅呦呦嘿嘿尬笑,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没钱了。”
那点钱,娘儿五个坐牛车到家也得十几文,可包不起马车了!
谁知裴大夫与她几乎同时回答,“她们明天不回,师傅还要教我度气救人之术呢。”
车夫笑了,“大妹子你看,这不就有钱了嘛。我等你们。”
裴大夫,“师傅您要多少钱?”
梅呦呦略做沉吟,半晌才道:
“我正想跟您说这个事,我有个想法,如果您同意,我一文钱不要。
您要不同意,您就给我十两银子吧。”
“我同意!”裴大夫问都没问她是什么想法,就干脆答应了。
下半句却是,“我没银子。”
梅呦呦:【你大爷的,这是我的词!你没银子你跟着我跑一天?口气大的跟个亿万富翁似的。我就无了个大语!】
梅呦呦,“您也不问我什么想法,您不怕我把您卖了换钱吗?”
裴大夫,“我换不来钱。您什么想法呀,说说看。”
梅呦呦,“我这个救人的法子几乎百分百有效,但它必须要占一个及时的先机。
如果病人半刻钟之内没有得到抢救,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裴大夫点头,表示自己懂。
梅呦呦继续:
“但你们大夫很难做到及时抢救。
就拿溺水来说,你不可能把医馆开在河边,或者水源地附近。
换句话说,即便你开在附近,你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准备着,就为了等一个不知道何时何地溺水的人。”
裴大夫,“您这绕来绕去就是想说,我学了也是白学呗?
这个不用您操心,我就是想多掌握一项技能,融会贯通,或许能想到其他救人的法子。最不济以后万一遇到了,也能用上。”
他没说的是,他学会了还可以教别人。但在人家面前说这话,好像有点不要脸了。
虽然他经常干点舍皮赖脸的事。
梅呦呦,“我不是这个意思。”
裴大夫有些迷糊,“那您什么意思?”
梅呦呦,“我是想把这项技能尽可能多的教给所有人。”
车夫,“包括我?”
梅呦呦,“包括你,只要你愿意学。”
车夫,“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你要不收钱,我更愿意!”
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一文钱不花,得个度气救人的法子,要是再能救个人,那以后在镇子上就有的吹了,看谁还敢说自己是个不务正业的?
他是没个正经营生,就指着父母留给他的这套马车,拉脚挣口饭吃。
真正意义上的挣口饭吃,挣他和马的口粮,天天和牛车抢生意,也就饿不死他们两个而已。
三十拐弯了也没混上个媳妇。
邻里邻居都说他不务正业。
他想说拉脚就是他的正业,他懒得说。
梅呦呦也想给车夫一个白眼:
【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白嫖的事,谁不想学!
就是为了看个热闹也有人想来吧?】
裴大夫更加迷茫了,“这倒是件积善行德的好事!我没意见,我当然同意。可您需要我做什么?”
梅呦呦,“我需要借用您的名气。还有,需要您替我引荐一下您能接触到的最高执政者。”
“最高?”裴大夫沉吟片刻,不好意思地问道,“秀水镇的亭长行吗?”
梅呦呦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亭长能做主的,只能把这事在一个镇上传播一下,范围太小,来学的人有限,效果也有限……”
车夫,“哎,秀水镇的人有福了,都能学到,我们大湾镇就不行了。
要是能见到皇上就好了,那全天下人都学会了,以后得救多少人!”
梅呦呦:大哥真乃可造之材!
她要是能像穿越小说里的女主那样,上来就认识个王爷侯爷的,至于两天了还没睡个囫囵觉吗?至于她一天之内来个文武场吗?
至于她跟这个裴大“穷屌丝”磕这么半天牙吗?
哎,谁让她是身处最底层呢,只能这么一竿子一竿子打,八竿子打不到,十八竿子,总能打到那个能做她依仗的人吧?
梅呦呦,“最好是找个急需政绩的,我想把这个当作见面礼,求他庇护一二。”
裴大夫半天没答话。
好半天才说,“我去问问我师父吧。”除了医术,他还真没关心过这个,“不会误你的事吧?”
他知道今天梅呦呦惹了祸,还不小。被人找麻烦是肯定的。
她要找有权势的人庇护她,就是为了这。
车夫也听明白了,狠狠甩了一下鞭子。
清脆的鞭子声在寂静的黑夜里格外响亮。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自己无能为力。
梅呦呦并不知道二人此刻的想法。
她在想今天的事会不会给她和孩子们带来祸端,虽然她觉得自己处理得已经很好了。
她并没有把任何一个人往绝路上逼,她对所有人都手下留情了。
她没想与谁争与谁斗,也没想大富大贵,她只想安安稳稳,过自己的小日子,没有人恶意针对,没有人无故欺侮。
可昨天把婆家人得罪死了,今天又得罪了高家和杜家。
她现在迫切需要有个依仗,以后再有谁欺负她,就得掂量掂量了,这叫借势。
俗称,“狗仗人势”。
裴大夫问道会不会耽误她的事,她当然想越快越好,她怕在没有自保能力前就被人掐死了!
但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一个平民百姓,哪有那么多机会结识权贵?
她只能说,“麻烦您尽快吧。”
然后她说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办一个讲座,尽可能多的教人们在紧急情况下自救及救人。
除了那个度气的法子外,还有胸外按压法,冲激腹部法,还包括火灾、地震、雷电等极端情况下的安全注意事项。预防烧炭中毒,等等……
“等等,等等!”裴大夫兴奋地打断了她的话。
“您是说您不光会这个度气救人法,您还会别的?而且,不需要懂医术就能学会?”
梅呦呦点头称是。
“我相信,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是任何一个官员都想要的政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