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搬进华丽宽敞的缀霞宫，赏赐如流水。
皇上甚至亲自来了好些趟，又拨了足足两倍的宫人内侍过来。
阵仗之大，连当初最得宠时的颐嫔也未曾有过。
明里暗里的奉承巴结多了起来，私下暗涌不断。
“到底是肚子争气，这一下就飞上枝头了！”
“颐嫔娘娘再得宠又如何？这么多年肚子没动静，皇上如今的心思可全在缀霞宫这边呢。”
“那几位对秦嫔娘娘的出身颇有微词……不过皇上铁了心要保，谁又敢真的说什么？”
我听着这些，心里非但没感到受宠若惊，反而愈发惶惶不安。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我明明只想缩在一个安静的角落，平静度。
可现在，我被推到了最亮的灯火下，每一分阴影里都藏着窥视的眼睛。
阿絮努力安抚我：“娘，别想那么多。走到这一步，咱们就得向前看。晏清殊是最大的威胁，除掉她，对您而言就少了一个祸患，之后还不是您自己说了算？”
“如果能让您如愿平安活下去……就算我不在了，也心甘情愿。”
我还没回答，忽闻外边一阵混乱：“护驾！有刺客！”
晞白疾步闯入，他玄色的衣摆上似有深色污迹，脸色在跳动的烛火下异常凝重。
“走！这里不安全！刺客是冲着你来的！”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生疼。
我被他拽得踉跄，心中骇然。
“晏清殊想趁乱要你的命。”
我脑中一片空白，被他半拖半揽着在宫内穿梭，最终来到一处极为偏僻的宫室。
他把我推进内室：“在这里待着，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也不要出声。”
“我必须去稳住大局。你拿着它，以防万一。”
晞白将一柄寒光凛冽的长剑塞进我手里。
剑柄冰凉沉重，我声音发颤：“千岁爷……”
“别怕，”他忽然伸手，将我散乱的鬓发拨到耳后，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轻柔，“等过了今夜，若你我都能平安，有些话……”
晞白蓦地凝神向一旁看去。
他没再接着说，合住我的手掌同我一起抓紧剑柄，万分珍重：“自己小心。”
说罢他便匆匆离去。
“娘，他应是在意您的。再信他一次吧？”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我几乎要听不清阿絮的话。
外间空寂，与远处隐约的厮相比显得极为割裂。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等着。”
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外间的门边，门纹丝不动，或是被锁住。
如今的情形，这样确实更安全些。
可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门是从里面锁上的！
背后陡然袭来一股意，凌厉的破空声直刺后心。
求生的本能让我猛地向前扑倒，狼狈地滚向一旁。
剑尖擦着我的衣袖划过，钉在刚才我站立位置的门板上，入木三分！
“你不该留下孩子。”
晏清殊手持与我相同的长剑，站在不远处，声音嘶哑。
我惊魂未定，握着剑的手抖得厉害：“为什么！”
她不答，拔出门板上的剑再次向我刺来。
我从未习过武，只能凭着本能胡乱挥剑，手腕辣地疼。
直到我退无可退，她的剑尖即将刺入我的腹部时，
晏清殊的动作骤然僵住，眉头痛苦地拧起，唇边溢出一口黑血。
她向前踉跄，以剑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与此同时，门闩被人从外劈开。
晞白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我的情况，才冷冷看向晏清殊。
“噬心散的滋味，不好受吧？本来只是以防万一……”
“谁知，颐嫔娘娘对自己的好妹妹，下得了如此手。”
他说得残酷，表情却有种大仇得报般的兴奋。
“晏清殊，你真是……罪有应得。”
晏清殊喘息着，肩膀微微耸动。
忽然，她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虽是嘶哑破碎，但脸上完全没有濒死的恐惧，反而满是嘲弄。
晞白表情一僵，愕然转头，颈部的皮肤擦过锋刃。
一柄剑横在他颈侧。
阿絮的心声变了调：“你做什么？你疯了吗？！”
我的手臂因脱力而颤抖，语调却异乎寻常的平静：
“罪有应得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