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秋,清风送爽,漫山的野菊开得正盛,将断魂崖下的安存寨裹在一片金黄里。
寨外的晒谷场上,更是一派丰收的热闹景象——成袋的土豆堆得像小山,圆滚滚的薯块裹着新鲜的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晒架上挂满了晾晒的杂粮,金黄的玉米、饱满的豆子,随风扬起阵阵清甜的香气。妇人们蹲在谷场边,麻利地分拣着土豆,指尖蹭着泥土,脸上却笑开了花;
孩童们绕着粮堆追逐嬉闹,偶尔捡起落在地上的小土豆,攥在手里当成宝贝;男人们则扛着锄头,往来于田间与谷场,额头上渗着汗珠,眼神里却满是踏实的喜悦。
这是安存寨扎断魂崖以来,最像样的一次丰收。
自刘枫带着流民们开垦荒地、种下土豆,短短半年时间,贫瘠的山地竟长出了沉甸甸的果实,寨里的粮草足足能支撑全寨八百多人吃上半年。
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几,隐患便悄然而至——乱世之中,粮草便是命脉,安存寨丰收的消息,像了翅膀一般,顺着山林间的风,飞快传遍了周边百里地界,自然也引来了不怀好意的觊觎者。
盯上这批粮草的,是盘踞在黑风岭的流寇头目“黑煞神”。
此人名叫周虎,生得虎背熊腰,满脸横肉,左脸上一道从眉骨划到下颌的刀疤,像一条狰狞的蜈蚣,配上那双总是透着凶光的三角眼,往那一站,便让人不寒而栗。
他本是陕西官军的溃兵,当年临阵脱逃后,纠集了一群亡命之徒落草为寇,专挑流民山寨和偏远村落下手,烧抢掠、无恶不作。
前几,他听闻安存寨土豆丰收、粮草充盈,又听说寨里多是老弱妇孺和手无寸铁的流民,当即动了心思,点齐三百名流寇,带着刀枪棍棒,浩浩荡荡朝着断魂崖来。
黑煞神的恶名,在周边山林里早已臭名昭著。
去年他洗劫李家坳,一把火烧了整个村落,三十多口人只活下来两个孩童;上个月劫掠清风寨,不仅抢走了所有粮草,还将寨里的汉子全部斩,妇人孩童掳走变卖。
附近的流民们但凡听到“黑煞神”三个字,无不吓得魂飞魄散,哪怕是遇到他的散兵,也都躲着走。此次他亲自带兵来犯,明摆着是要将安存寨的粮草、人口一网打尽。
这清晨,天刚蒙蒙亮,浓重的雾气像一块湿冷的幕布,将断魂崖裹得严严实实。崖边的老松树枝桠上挂着晶莹的露滴,风一吹,便簌簌落下,打湿了崖下的碎石路。
放哨的弟兄名叫狗子,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跟着刘枫从米脂逃出来的,虽年纪小,却格外机灵。
他趴在老松树茂密的枝叶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山下的山道,手里紧紧攥着一铜锣槌——这是寨里约定的警报信号,一旦发现敌情,便要立刻敲锣示警。
狗子已经守了一夜,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可他不敢有丝毫懈怠。近来寨里总传有流寇在周边游荡,他心里清楚,自己守着的是全寨人的性命。
就在他揉了揉眼睛,准备换个姿势瞭望时,忽然瞥见远处山道尽头,尘烟滚滚,像一堵黑色的墙,正朝着断魂崖的方向快速移动。
隐约间,马蹄声、粗野的呼喝声穿透雾霭,越来越近,那股喧嚣的气势,隔着半里地都能让人心里发紧。
“不好!是流寇!”狗子心头一沉,瞬间睡意全无,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他眯着眼仔细辨认,只见那伙人身穿破烂的衣裳,手里挥舞着刀枪棍棒,领头的壮汉骑在一匹黑马上,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在雾中若隐若现——正是黑煞神!
狗子吓得手脚发麻,却不敢耽搁,抓起身边的铜锣,拼尽全力敲响:“哐!哐!哐!”
铜锣声急促而刺耳,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在山谷间久久回荡。
狗子顺着树快速滑下,鞋底踩在湿滑的碎石上,好几次差点摔倒,他踉跄着飞奔回寨,一边跑一边嘶吼,声音因恐惧和焦急而沙哑:
“刘盟主!不好了!是黑煞神!他带了几百流寇过来了,正往断魂崖方向冲呢!”
铜锣声和喊声瞬间惊动了整个安存寨。原本安静的寨子里,立刻响起了慌乱的脚步声、妇人们的惊呼声、孩童们的哭闹声,却很快被有序的呼喝声取代——这是刘枫平里练的结果,哪怕遭遇突况,寨民们也能快速镇定下来。
刘枫刚洗漱完毕,正坐在屋前的石凳上,擦拭着那把伴随他多年的铁剑。剑身泛着冷冽的寒光,刃口上还留着往战斗的痕迹。
听闻狗子的呼喊,他心头一凛,手中的布巾猛地攥紧,铁剑“呛啷”一声归鞘,起身时动作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
“传我命令,所有联盟头领到议事棚!”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寨里的慌乱。
议事棚就设在寨中央的空地上,是用粗木和茅草搭成的,里面摆着一张简陋的木桌,桌上摊着安存寨的地形草图。片刻后,李虎、王勇、张毅、林虎、赵刚等头领陆续赶到,个个神色凝重。
李虎身材魁梧,腰间挎着一把磨得发亮的猎刀,脸上满是急躁,刚进门就拍着桌子喊道:“盟主,黑煞神这狗贼敢来捋咱们的虎须,我带弟兄们出去砍了他!”
王勇比李虎沉稳些,他皱着眉头,沉声道:“李大哥,不可冲动。黑煞神带了三百流寇,都是些亡命之徒,咱们不能硬拼。
断魂崖隘口是咱们唯一的屏障,得靠地形优势布局才行。”
刘枫站在木桌前,指尖按着地形草图上的断魂崖隘口,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冷静而坚定:“王头领说得对,硬拼只会徒增伤亡。
咱们的优势在地形,断魂崖隘口狭窄,两侧都是悬崖峭壁,易守难攻,黑煞神的人多,却展不开阵型。我已经想好了部署,大家听我号令!”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目光紧紧集中在刘枫身上。刘枫指着草图,一一部署:“李大哥,你带一百名弟兄,死守断魂崖隘口。
把寨里所有的滚木、礌石、箭矢都搬上去,在隘口两侧堆好,再让弟兄们在崖边备好煤油,等流寇冲到近前,先浇煤油点火,再滚木礌石齐下,务必死死阻滞他们的攻势,拖延时间!”
“遵令!”李虎抱拳领命,脸上的急躁褪去,多了几分凝重。
“王头领,你领一百名精壮弟兄,埋伏在断魂崖侧方的黑松林里。
那片林子茂密,正好能隐藏身形,等流寇主力全部冲到隘口下,你就带着弟兄们从侧翼袭扰,专砍他们的后队,打乱他们的阵型,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刘枫继续下令,语气铿锵。
“放心,盟主!保证完成任务!”王勇沉声应道,眼底闪过一丝厉色。
“张毅、林虎、赵刚,你们三位头领,带五百名弟兄,从后山的密道绕出去,绕到敌军后方的乱石坡。
那条路难走,却是黑煞神的退路,你们到了之后,立刻占据有利地形,切断他们的后路,绝不能让一个流寇跑掉!”
刘枫的指尖重重落在乱石坡的位置,“记住,你们的任务是堵截,不是硬拼,等隘口这边发起攻势,你们再前后夹击!”
“是!”三人齐声领命,转身便要去召集弟兄。
“等等!”刘枫叫住他们,叮嘱道,
“后山密道狭窄,务必小心脚下,不要发出声响,免得被流寇察觉。到达乱石坡后,先埋伏好,听我这边的信号再动手!”
三人重重点头,快步离去。刘枫最后看向剩下的弟兄,沉声道:
“我亲领一百名弟兄,在寨门接应,随时支援断魂崖。另外,让妇人们带着孩童和老弱,躲进后山的山洞里,把粮草转移到隐蔽的地窖中,由陈老伯负责看管,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遵令!”众人齐声领命,声音铿锵有力,震得议事棚的茅草簌簌作响。乱世之中,信任便是最坚固的铠甲,刘枫的谋划周全稳妥,早已赢得了所有人的信服。
各自领命后,头领们转身便分头行动,脚步声、呼喝声、兵器碰撞声、搬运东西的声响交织在一起,安存寨瞬间从安稳的村落,变成了严阵以待的战场。
不多时,雾气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断魂崖上。黑煞神带着三百流寇,浩浩荡荡冲到了断魂崖下,马蹄声踏得山道上的碎石飞溅,粗野的喊声震彻山谷。
他勒住缰绳,胯下的黑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黑煞神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三角眼扫过崖上整齐的防御工事——滚木礌石堆得像小山,弟兄们手持刀枪,严阵以待,眼神坚定,哪里有半分流民的怯懦?
可黑煞神压没放在眼里,他咧开嘴狂笑起来,声如破锣,震得周遭的树叶簌簌落下。
他抬手拔出腰间的鬼头刀,刀身厚重,刃口泛着嗜血的寒光,刀背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叮铃”作响。
“哈哈哈!一群流离失所的破落户,搭了个破山寨,也敢挡老子的路!”他的声音带着暴戾的嚣张,“弟兄们看好了,这断魂崖就是咱们的粮仓大门!
冲上去!拿下山寨,粮草女人都是咱们的,金银珠宝随便抢,得尽兴!”
流寇们本就都是些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平里靠打家劫舍为生,听闻有粮草、女人和金银,个个眼睛发红,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
他们嘶吼着举起手中的刀枪棍棒,有的拿着生锈的砍刀,有的握着削尖的木矛,还有的甚至扛着锄头,蜂拥而上,朝着断魂崖隘口猛冲。
狭窄的山道上,人流涌动,粗野的喊声、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像一股浑浊的洪流,朝着隘口席卷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是几个身材壮实的流寇,他们是黑煞神的亲信,平里作恶最多,也最是悍勇。其中一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手里挥舞着一把开山斧,一边冲一边喊:
“弟兄们,先冲上去的有赏!啊!”
李虎立于崖头,一身短打,腰间的猎刀微微出鞘,手中握着一碗口粗的木矛,矛尖被磨得锋利无比。
他站在最前沿,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下方冲来的流寇,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他身后的弟兄们,个个屏住呼吸,双手紧握武器,眼神坚定,只等李虎一声令下。
“再近点!再近点!”李虎在心里默念,手指紧紧攥着木矛,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流寇们越来越近,他们的嘴脸越来越清晰,脸上的贪婪、暴戾,像一幅幅丑恶的画卷,在眼前展开。
当最前排的流寇冲到离隘口不足五十步时,李虎猛地沉喝一声,声音如惊雷般炸响:“放!”
早已待命的弟兄们立刻行动起来,十几名壮汉合力抬起一碗口粗的滚木,大喝一声,顺着崖壁狠狠滚下。
滚木带着巨大的力道,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朝着流寇群撞去。“嘭!”一声巨响,前排的几名流寇被当场撞飞,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山道上,骨头断裂的脆响清晰可闻,惨叫声瞬间刺破山谷。
紧接着,更多的滚木、礌石如暴雨般砸向人群,巨大的礌石落在地上,溅起无数碎石,砸得流寇们头破血流;
箭矢如密密麻麻的雨点,朝着流寇们射去,每一支箭都精准地命中目标,不少流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箭矢刺穿膛,倒在血泊中。
山道上瞬间积起了一层尸体和血迹,鲜血顺着碎石路往下流淌,染红了路边的野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可这些流寇被贪欲和黑煞神的威势裹挟着,早已失去了理智,竟悍不畏死。他们踩着同伴的尸体,踩着粘稠的鲜血,依旧疯狂往前冲锋,嘴里嘶吼着,眼中满是疯狂。
有的流寇被滚木砸断了腿,却依旧拖着断腿往前爬;有的被箭矢射中肩膀,却拔出箭矢,咬着牙继续冲锋。
“!”李虎见状,怒喝一声,手持木矛,朝着一名正顺着梯子往上爬的流寇狠狠刺去。矛尖精准地刺穿了那名流寇的喉咙,李虎手腕一拧,猛地拔出木矛,鲜血喷溅了他一脸,他却浑然不觉,随手一抹,眼神依旧凌厉如刀:“弟兄们,守住隘口!绝不能让他们上来!”
弟兄们齐声应和,喊声震彻崖头。
他们一边往下扔滚木礌石,一边射箭,有的甚至拿起身边的石块,朝着流寇们砸去。崖下的流寇们,倒下一批,又冲上来一批,山道上的尸体越堆越高,可他们的攻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眼看流寇们越来越近,前排的人已经搭起了十几架梯子,顺着崖壁快速攀爬,有的甚至已经爬到了半腰,离崖头只有几步之遥。情况愈发危急,崖上的弟兄们不得不抽出刀,与攀爬上来的流寇近身搏斗,刀枪碰撞声、惨叫声、喊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而惨烈。
一名弟兄被流寇一刀砍中胳膊,鲜血喷涌而出,他却咬着牙,反手一刀,砍断了那名流寇的手指,流寇惨叫着从梯子上摔了下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断魂崖侧方的黑松林里,忽然响起一阵震天的喊声——王勇带着伏兵冲而出!
他们手持短刀和长矛,借着密林的掩护,如猛虎下山般,顺着山坡直扑流寇的侧翼。
弟兄们个个憋足了劲,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绝,每一刀都朝着流寇的要害砍去,每一枪都朝着流寇的膛刺去。
流寇们一门心思盯着崖上的隘口,本没料到侧面会有伏兵,猝不及防之下,阵型瞬间大乱。不少流寇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长矛刺穿了膛,或是被短刀抹了脖子,鲜血溅落在地上的落叶上,染红了一片。
一名流寇刚转身想要抵抗,就被王勇一刀劈中后背,身体瞬间分成两半,内脏散落一地,恶臭弥漫开来。
“!”王勇嘶吼着,手中的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刀光霍霍间,流寇们纷纷倒地,他的身上、脸上,都沾满了鲜血,像从里走出来的战神。
他身后的弟兄们,也个个悍勇无畏,跟着他一路冲,将流寇的侧翼搅得鸡犬不宁。
黑煞神在后面督战,看到侧翼大乱,气得暴跳如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三角眼里满是意。
他拔出腰间的鬼头刀,朝着侧翼的伏兵怒喝:“废物!都是废物!分一半人给我挡住他们!先拿下隘口再说!”
流寇们不敢违抗,只得硬生生分出一半人手,转身抵挡王勇的队伍。
可他们本就军心涣散,又被王勇的队伍得节节败退,哪里还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时间,流寇们哭爹喊娘,死伤惨重,崖下的攻势顿时滞涩了几分,冲在最前的人也停下了脚步,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往前,是崖上的滚木礌石;
往后,是侧翼的伏兵袭扰,不少人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
恰在此时,山谷后方忽然传来更响亮的喊声,尘土飞扬中,张毅、林虎、赵刚带着五百名弟兄,从乱石坡席卷而来!
他们绕了近一个时辰的山路,穿过狭窄湿滑的密道,终于赶到了预定位置,此刻正是发动攻击的最佳时机。
弟兄们个个憋足了劲,挥舞着刀枪,朝着流寇的后方猛冲,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接进了流寇的阵型里。
“!不许跑!”张毅手持一把长剑,一马当先,朝着流寇的后队砍而去。
他的剑法灵动,每一剑都精准无比,转眼间就斩了三名流寇。林虎和赵刚则分别带领两队弟兄,从两侧包抄,将流寇的后路彻底堵死。
流寇们腹背受敌,前有崖上的滚木礌石和刀枪,侧有王勇的伏兵袭扰,后有张毅等人的追兵堵截,军心瞬间彻底溃散。
他们再也没了方才的凶悍,人人面露惧色,手脚发软,手中的武器纷纷掉落在地,开始四散奔逃。
有的朝着山道两侧的山林里跑,却被埋伏在那里的弟兄们斩;有的想要往回跑,却被张毅的队伍拦住,当场砍倒。
“冲啊!”刘枫见状,立刻带着寨门的一百名弟兄冲出,手持铁剑,一马当先,朝着溃散的流寇去。他的剑法凌厉,每一剑都带着破空之声,所到之处,流寇纷纷倒地。
他一边冲,一边高声喊道:“弟兄们,!别让一个流寇跑掉!”
弟兄们士气大振,纷纷紧随其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一步步压缩流寇的生存空间,将逃窜的流寇回断魂崖下的山道上。
山道上,流寇们哭爹喊娘,四处逃窜,却无处可逃,只能在原地哀嚎、求饶。有的流寇实在走投无路,当场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
“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刘枫没有理会那些求饶的流寇,目光紧紧锁定在人群中的黑煞神。此刻的黑煞神,已经没了往的嚣张,他挥舞着鬼头刀,砍倒了几名挡路的流寇,想要出一条血路,却被弟兄们层层包围。
黑煞神见大势已去,军心彻底涣散,知道今难以拿下安存寨,心中暗叫不好,只想带着身边的几十名亲信残兵突围逃走。他眼神凶狠地扫过四周,挥舞着鬼头刀,朝着身边的弟兄们嘶吼:“跟我冲!冲出去有赏!”
可他的亲信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冲锋?有的甚至丢下武器,转身就跑。
黑煞神气得咬牙切齿,一刀砍倒一名逃跑的亲信,厉声喝道:“谁再敢跑,我了他!”可即便如此,也没人再敢跟着他冲锋,纷纷四散奔逃。
黑煞神见状,只能孤注一掷,挥舞着鬼头刀,朝着后山的方向猛冲。
他砍倒两名拦路的弟兄,眼看就要冲出包围圈,却被李虎横刀拦住。李虎喘着粗气,脸上溅满了血污,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眼神却依旧凌厉如刀,像一头愤怒的猛虎,死死盯着黑煞神。
“黑煞神,你作恶多端,手上沾满了百姓的鲜血!”李虎的声音沙哑却充满力量,目眦欲裂,
“李家坳三十多口人,清风寨的汉子们,还有那些被你掳走的妇孺,你欠了多少人命!今便是你的死期!”
话音未落,李虎便挥舞着猎刀,猛地朝着黑煞神扑去。猎刀带着凌厉的风声,直劈黑煞神的面门。黑煞神虽心浮气躁,却也不是等闲之辈,他连忙举刀格挡。
“铛!”两把刀重重碰撞在一起,火星四溅,震得二人手臂发麻,后退了好几步。
黑煞神的鬼头刀厚重,力道极大,每一刀都朝着李虎的要害劈去,招式凶猛霸道,带着一股暴戾之气。
李虎则身形矫健,动作灵活,避开黑煞神的猛攻,同时寻找反击的机会。他知道,黑煞神力大无穷,但招式笨重,持久力不足,只要拖延时间,就能找到破绽。
二人缠斗在一起,刀光剑影,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黑煞神越来越急躁,招式也越来越乱,额头上的汗水不断滴落,浸湿了脸上的刀疤。
李虎则越打越稳,眼神紧紧盯着黑煞神的动作,等待着最佳时机。
就在黑煞神再次挥刀劈来,旧力刚去、新力未生之际,李虎抓住一个破绽,猛地侧身避开,同时手腕一翻,猎刀顺着黑煞神的手臂滑过,狠狠砍向他的脖颈。
“噗嗤!”一声脆响,黑煞神的首级被一刀枭下,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溅了李虎一身。
李虎抬脚将黑煞神的头颅踢到地上,头颅在山道上滚了几圈,停在了流寇们的面前。那颗头颅双目圆睁,脸上还残留着暴戾的神色,却早已没了气息。
流寇们见头领被,顿时群龙无首,战意全无,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发软,纷纷丢下武器,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哭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在山谷间回荡。
“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求各位好汉饶我们一条狗命!”
刘枫策马走到人群前,勒住缰绳,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瑟瑟发抖的流寇。他们之中,有年轻的壮汉,也有面黄肌瘦的流民,有满脸横肉的恶徒,也有眼神怯懦的少年。
他们的身上,有的穿着破烂的铠甲,有的穿着打补丁的衣裳,有的甚至光着脚,脚上沾满了泥土和鲜血。眼神里满是恐惧、绝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渴望活下去,渴望安稳的子。
刘枫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流寇们面前,脚步沉稳,每一步都踩在鲜血淋漓的山道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脸上没有丝毫意,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安存寨从不滥无辜,也不斩投降之人。”
流寇们听到这话,纷纷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紧紧盯着刘枫。
刘枫继续说道:“你们之中,有不少人是被黑煞神胁迫,走投无路才落草为寇的。
今,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若是真心改过自新,便留下加盟,与我们一同垦荒种地,纺纱织布,安稳度,寨里有田有粮,只要你们肯出力,就能吃饱穿暖;
第二,若是不愿留下,我便给你们每人分些粮食,任你们自行离去,只求你们后不要再为非作歹,不要再残害百姓。”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凌厉起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你们走了之后,再敢打家劫舍,残害百姓,被我撞见,定斩不饶!”
流寇们听到这话,不少人眼中泛起了泪光。他们大多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亲人死于战乱,走投无路才跟着黑煞神做乱。
每过着刀头舔血的生活,早已身心俱疲,早已厌倦了打家劫舍、颠沛流离的子,只求能有一处安身之所,能吃饱穿暖,能安稳地活下去。
“多谢刘盟主不之恩!我们愿意留下!”一名中年流寇率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磕头,眼泪鼻涕直流,“我再也不想做流寇了,我想种地,想安稳过子!求刘盟主收留我们!”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流寇也纷纷反应过来,纷纷磕头谢恩,哭喊着说道:“我们愿意留下!
求刘盟主收留我们!我们一定改过自新,好好种地,绝不再做坏事!”
刘枫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愿意留下,从今往后,你们就是安存寨的一员,就是我的弟兄!
过去的过错,一笔勾销,往后咱们互帮互助,一同守护家园!”
“多谢刘盟主!多谢刘盟主!”
流寇们齐声喊道,声音里满是感激和激动,不少人甚至喜极而泣。
刘枫让人清点了投降的流寇人数,足足有两百三十多人。
他让人将这些人带到寨外的临时营地,分给他们净的粗布衣裳和粮食,又安排老弟兄们带着他们熟悉寨里的规矩,告诉他们寨规:团结互助,不许自相残;爱护公物,不许偷拿公粮;服从安排,不许擅自违抗;善待老弱,不许欺凌妇孺。
随后,刘枫又让人分给他们土地和农具,让他们跟着老弟兄们一同耕种劳作,重拾正常人的生计。
一名年轻的流寇,手里捧着分到的粮食和农具,看着眼前的田地,眼中满是憧憬,喃喃自语:“我终于有地种了,终于能吃饱饭了……”
那些流寇们,虽然身体疲惫,却个个劲十足,拿着农具,跟着老弟兄们下地,学着开垦荒地,学着播种,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对生活的希望,是对未来的憧憬。
战斗落幕,夕阳渐渐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断魂崖上,映得崖壁上的血迹格外刺眼,却也让安存寨的轮廓显得愈发安稳。
联盟的弟兄们齐声欢呼起来,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呐喊声、欢呼声震彻山谷,士气高涨到了极点。
他们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身上沾满了鲜血和泥土,却丝毫不在意,彼此拍着肩膀,庆祝着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这一战,联盟大获全胜,不仅成功击退了流寇,保住了寨里的粮草,还斩了作恶多端的黑煞神,为民除了一大害,更收服了两百三十多名弟兄,联盟的势力愈发壮大,从原来的八百多人,增加到了一千一百多人。
刘枫望着围拢过来的众人,他们脸上满是胜利的笑容,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期盼,心中也满是欣慰。
他抬手示意众人安静,声音沉稳而有力,穿透了众人的欢呼声,在山谷间回荡:“弟兄们,今之战,多亏了大伙儿团结一心,并肩作战,我们才守住了家园,斩了恶贼,赢得了胜利!”
众人纷纷点头,眼神里满是敬佩,目光紧紧集中在刘枫身上。
“这乱世虽苦,战火纷飞,民不聊生,可只要我们拧成一股绳,互帮互助,同心同德,就没有打不败的敌人,就没有守不住的家园!”刘枫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充满了力量,
“从今往后,咱们安存寨的人,不分老弱,不分新旧,都是一家人!
我们一起垦荒种地,一起练兵备战,一起守护这方净土,一起等到太平盛世的到来!”
“好!一起等太平盛世!”众人齐声应和,喊声化作了欢呼声,在山谷间久久回荡,直冲云霄。
晚风拂过,带着土豆的清香和泥土的气息,吹散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安存寨的炊烟再次升起,比往更加稠密,更加坚定。妇人们从山洞里走出来,开始准备晚饭;孩童们再次来到谷场边,追逐嬉闹;
男人们则开始清理山道上的尸体和碎石,修补被流寇破坏的防御工事。
刘枫站在断魂崖的崖头,望着夕阳下的安存寨,望着忙碌而安稳的寨民们,心中充满了坚定。他知道,这场胜利只是一个开始,乱世之中,危机四伏,未来还会有更多的挑战,更多的敌人。
可他不再迷茫,不再畏惧,因为他有一千一百多名团结一心的弟兄,有这方来之不易的家园,有这乱世之中,永不熄灭的希望之火。
这乱世里的火种,终究在众人的守护下,越燃越旺,照亮了他们前行的路,也照亮了这满是灰烬的乱世烬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