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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聿显然没料到我会拒绝,举着棋谱的手僵在半空,眉头蹙得更紧。
“恩静,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已经这样低声下气道歉了。”
“一盏灯而已,非要揪着不放,我明天陪你去买盏新的不就行了吗?”
看着眼前这个理直气壮指责我的男人,我只觉得无比陌生,也无比可笑。
正想开口时,门铃声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顾知聿压下火气,走去开门。
一个柔弱的身影探了出来。
沈明雪手里提着保温壶,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哭过。
“恩静姐,你别跟知聿哥吵架好吗……都是我的错。”
“你不想吃饭也可以,我……我泡了些花茶,你尝尝,就当……就当我给你赔罪了。”
她说着,便自顾自地走进屋,熟练地从厨房里找出杯子,倒上一杯茶,递到我面前。
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鼻而来,我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我不喝花茶,过敏。”我淡淡地拒绝。
沈明雪眼圈瞬间红了,捧着茶杯无助地看向顾知聿:
“知聿哥……姐姐是嫌弃这茶吗,可这是爸爸留下的……”
顾知聿的目光落在她委屈的脸上,又转向面无表情的我,眉头紧锁。
“恩静,明雪一“她刚失去父亲,情绪不稳定,你就不能迁就一下?一杯茶而已,喝一口也不会怎么样。”
他走到我身边,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听话,喝完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一杯茶而已?
顾知聿明知道我从小就对几种特殊花粉过敏,严重时甚至会呼吸困难。
可现在为了沈明雪,他要我喝下这杯可能会让我送命的茶。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
啪的一下,茶杯被我挥手打落在地,碎瓷片和茶水溅了一地。
“顾知聿,你是真忘了,还是假装不记得我花粉过敏?”
锋利的碎瓷深深划进手心,鲜血瞬间涌出。
这一刻,顾知聿愣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复杂。
可下一秒,随着一声惊呼,沈明雪看到血后整个人一软,就往顾知聿怀里倒去。
“啊!血……我晕血……”
顾知聿下意识地抱住她,再抬起头时,脸上满是怒火。
“江恩静!你疯了吗!”
他知道的,他明明知道我有凝血功能障碍,伤口很难愈合。
可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抱着沈明雪就匆匆往门外走去。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
身体里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眼前一阵阵发黑。
最终,我再也支撑不住,沿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是医院里刺眼的白色。
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鼻腔,一个年轻的护士正在为我更换输液瓶。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护士见我睁眼,关切地问:“你失血过多,你邻居发现你晕倒在门口,帮你叫了救护车。”
“我们想联系你家属,拨了紧急联系人电话。”护士顿了顿,神色有些微妙:“一直没人接。”
紧急联系人……是顾知聿。
他此刻,大概正守在沈明雪的病床边,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吧。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轻声说:“谢谢,我……没有家属,费用我自己来结。”
在病床上躺到晚上,感觉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我自己拔了针头,去护士站办理出院手续。
经过一间VIP病房时,里面传来熟悉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声,还有女人娇软的低语。
我脚步一顿,下意识抬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朝里面看去。
顾知聿坐在病床边,正小心地吹凉一碗粥,一勺一勺喂给靠坐在床头的沈明雪。
她脸上带着虚弱的红晕,抿了一口粥,笑容甜蜜。
画面温馨得刺眼。
两个小护士推着药车从我身边经过,低声议论着。
“哎,那不是顾先生吗?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棋手。”
“是啊,下午抱着个女孩子火急火燎地冲进急诊,说是晕血了,紧张得不行。”
“可我听说他不是结婚了吗?他太太还是以前那个更厉害的围棋冠军呢。”
“谁知道呢,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只是可怜了他老婆,你看他照顾这姑娘的样子,比对自己老婆还上心吧……”
议论声渐行渐远。
我站在门外,像一个可笑的局外人,看着我的丈夫,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另一个女人。
病房里,顾知聿动作一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忽然扭头朝门口看来。
猝不及防,我们的视线,穿过玻璃,撞在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