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汉飞回本市的航班上，林墨一直在看窗外的云层。
八十万佣金已经到账。张宏远说到做到，在签署框架协议后的第二天，就让财务把钱打到了林墨的公司账户。这是林墨重生后最大的一笔收入，但他没有想象中的激动。
他的思绪被陈天雄的威胁占据。
前世被背叛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陈天雄拍着他肩膀说“兄弟，我的就是你的”时的笑脸，最后却变成法庭上冷漠的指控；那些精心设计的陷阱，那些伪造的证据，还有那通把他逼上顶楼的电话……
这一世，他要让陈天雄付出代价。
而现在，战斗就要开始了。
飞机降落时是下午两点。林墨打开手机，立刻跳出几个未接来电提醒——都是王猛的。
他回拨过去。
“林哥，你下飞机了？”
“刚下。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王猛的声音有些紧张，“陈天雄今天上午在批发市场挨个铺位打招呼，说您……”他顿了顿，“说您是骗子，靠坑蒙拐骗做生意的。还说您抢了他的生意，谁跟您合作就是跟他过不去。”
“有多少人信了？”
“一半一半吧。有些老板觉得陈天雄是在吃醋，因为您跟宏远集团搭上了关系。但也有些老板……开始疏远我们了。上午有两个本来要谈咨询合同的，打电话来说暂时不合作了。”
“知道了。我半小时后到公司。”
“林哥，要不要……做点什么？”
“等我回去再说。”
挂了电话，林墨表情平静。他走到机场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中的自己。
二十八岁，年轻，但眼神里有超越年龄的深沉。
他整理好西装，拎起行李，走出机场。
批发市场二楼，墨诚咨询。
林墨推门进去时，王猛正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看到林墨，他立刻站起来：“林哥！”
“坐下说。”林墨放下行李，“把具体情况详细告诉我。”
王猛拿出一张纸，上面列着几个名字：“这是今天明确表示不合作的客户名单。一共有五家。另外还有三家说要‘考虑考虑’。更麻烦的是，陈天雄还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您的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让大家都别跟您做生意。”
“他还说什么？”
“说您……是用不正当手段搭上宏远集团的。还说您根本没有做咨询的实力，就是个皮包公司。”
林墨点点头：“知道了。你继续做你的事，该跑客户跑客户，该收集信息收集信息。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可是林哥……”
“相信我。”林墨拍拍他肩膀，“这点小风浪，掀不翻我们的船。”
王猛看着林墨镇定自若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那我现在去五金厂那边，昨天约好的。”
“去吧。”
王猛走后，林墨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
他先登录银行账户，确认八十万已经到账。加上之前的积蓄，现在他手头有一百万出头。
这笔钱，要用在刀刃上。
他想了想，先给宏远集团的秘书小陈打了个电话。
“陈秘书，我是林墨。张总在吗？”
“林先生您好。张总在开会，您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麻烦您跟张总说一声，我想请张总帮忙安排一个饭局，邀请批发市场管理处的几位领导。时间地点张总定，费用我来出。”
小陈显然有些意外，但还是说：“好的，我记下了。等张总开完会，我马上汇报。”
“谢谢。”
挂了电话，林墨又给刘文涛打。
“刘记者，有个事想请您帮忙。”
“你说。”
“我想在日报上发一篇专访，谈谈民营经济发展和信息服务的重要性。篇幅不用大，半个版面就行。费用方面……”
“这个好说。”刘文涛爽快地说，“我正好在策划一个系列报道，你这个话题很契合。这样，明天下午，我去你公司做个专访。”
“太好了。另外，我还想请您帮我引荐几位工商联的领导。”
“工商联？你想……”
“我想加入工商联。”林墨说，“做生意，不能光埋头苦干，也要抬头看路。多认识一些前辈，多学习一些经验。”
“有道理。我帮你问问，应该没问题。”
“谢谢刘记者。”
两个电话打完，林墨心里有了底。
陈天雄用的手段是下三路的，散布谣言，威胁恐吓。这种手段有效，但上不了台面。
他要用的，是阳谋。
用宏远集团的关系，打通批发市场的管理方；用媒体的报道，树立自己的正面形象；用工商联的平台，拓展高层次人脉。
他要让陈天雄知道，这一世的林墨，不仅有商业头脑，更有政治智慧。
下午四点，王猛回来了，脸色比走时更难看。
“林哥，五金厂那边……黄了。”
“怎么回事？”
“我到了之后，厂长说接到电话，有人告诉他我们公司信誉有问题，让他慎重考虑。厂长说……说先不合作了。”
“知道是谁打的电话吗？”
“厂长不肯说，但我猜是陈天雄。”
林墨点点头：“知道了。你继续跑下一家。”
“林哥，咱们就这么忍了？”
“忍？”林墨笑了，“不，我们是在准备。你去吧，晚上回来，我有事跟你说。”
王猛虽然不解，但还是服从了。
五点钟，宏远集团的电话来了。
是小陈打来的：“林先生，张总说了，饭局安排在明晚六点，悦宾楼。管理处那边三位领导都会来。张总还说，让您放心，有他在，没人敢为难您。”
“替我谢谢张总。另外，请张总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好的。”
挂了电话，林墨打开电脑，开始写明天的专访提纲。
他要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理念、公司的定位、未来的规划，清晰地表达出来。
不仅要让读者看到，也要让那些观望的客户看到，更要让陈天雄看到。
晚上七点，王猛回来了，一脸疲惫。
“跑了六家，只有两家愿意继续谈，其他四家都找各种理由推脱。”王猛汇报，“林哥，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的业务刚起步，口碑太重要了。”
“我知道。”林墨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这是你这个月的奖金，两千块。”
王猛愣住了：“林哥，我……我没做成业务，不能拿奖金。”
“拿着。”林墨把信封推过去，“这不是业务奖金，是忠诚奖金。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没有动摇，没有退缩，这值两千块。”
王猛眼眶有点红：“林哥，我……”
“别煽情。”林墨摆摆手，“明天开始，你的工作内容要调整。”
“您说。”
“第一，继续收集企业信息，但重点要变了。”林墨拿出一份名单，“这十家企业，都是本市有实力、有信誉、跟陈天雄没有业务往来的。你要重点攻这十家。”
王猛接过名单：“明白。”
“第二，你要开始学习。”林墨从书架上拿出几本书，《市场营销》《企业管理》《经济法基础》，“每天晚上学习两个小时，每周我要检查。”
“学习？”王猛有些为难，“林哥，我高中都没毕业……”
“学历不重要，学习能力重要。”林墨认真地说，“王猛，你想一直做个跑腿的吗？还是想有一天，能独当一面，帮我管理一个部门，甚至一家公司？”
王猛愣住了，随即挺直腰板：“我想！”
“那就学习。”林墨说，“我会给你机会，但你能不能抓住，看你自己。”
“我一定努力！”
“第三件事，”林墨表情严肃起来，“我要你帮我盯着陈天雄。不是让你去闹事，是收集信息。他每天见了什么人，谈了什么事，做了什么什意——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尽可能多了解。”
王猛点头：“这个我擅长。我在部队学过侦察。”
“记住，安全第一。如果发现危险，立刻撤。”
“明白！”
安排好王猛的工作，林墨又看了看时间。晚上八点，他打开股票软件。
长江实业的股价已经涨到4.20元，比他的买入价3.50元涨了20%。武钢股份也从4.25元涨到5.10元，涨了20%。
两笔投资，都赚钱了。
但他没有卖。他知道，更大的涨幅还在后面。
林墨又往股市账户里转了二十万——这是八十万佣金的一部分。他需要更多的本金，在即将到来的行情中获利。
他调出另一支股票——海虹控股。
这是一支互联网概念股，现在价格才6块钱左右。林墨记得，1999年的“5·19”行情中，海虹控股会涨到惊人的80多块。
现在买入，长期持有，回报率会超过十倍。
他挂单买入，6.10元，三千股。
做完这些，林墨合上电脑。
他需要休息，以最好的状态面对明天的战斗。
第二天上午，林墨先去了银行。
他把八十万佣金分成三份：二十万投入股市，三十万留作公司运营资金，三十万准备投资新项目。
从银行出来，他去了趟市政府旁边的打印店。昨天写的专访提纲，他打印了十份，装订整齐。
中午，刘文涛带着摄影记者来了。
专访就在林墨的公司进行。刘文涛问了十几个问题，从林墨的创业动机，到公司的业务模式，到对民营经济发展的看法。
林墨回答得很精彩，既展现了个人魅力，又体现了专业水准。
“最后问一个私人问题。”刘文涛合上笔记本，“林总这么年轻，有女朋友吗？”
林墨笑了：“现在没有。事业刚起步，还没时间考虑个人问题。”
“那理想型是什么样子的？”
林墨想了想：“聪明，独立，能理解我的事业，也能有自己的追求。”
专访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束时，刘文涛说：“稿子明天见报。我保证，会是一篇精彩的报道。”
“谢谢刘记者。”
送走刘文涛，林墨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
他需要准备晚上的饭局。
悦宾楼是本市最高档的酒楼之一。林墨提前半小时到，订了最好的包厢，点了最贵的菜，备了最好的酒。
五点半，张宏远先到了。
“小林，准备得不错。”张宏远看了看包厢环境，“管理处那边三个人，我都打过招呼了。待会儿他们说什么，你听着就行，适当的时候敬杯酒。剩下的交给我。”
“谢谢张总。”
“别客气。”张宏远拍拍他肩膀，“陈天雄那点小动作，我都听说了。这种人成不了气候，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知道。但还是要谢谢张总出面。”
六点整，三位管理处领导准时到达。
为首的是管理处主任，姓孙，五十多岁，有些发福。另外两位是副主任。
“张总，好久不见！”孙主任热情地握手。
“孙主任，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墨，墨诚咨询的老板。”张宏远介绍。
林墨上前一步，双手递上名片：“孙主任好，两位领导好。”
孙主任接过名片，看了看：“墨诚咨询……嗯，听说过。年轻有为啊。”
“孙主任过奖了。”
入席，上菜，敬酒。
酒过三巡，张宏远切入正题：“孙主任，林墨是我的朋友，在批发市场开了家公司，做信息服务。最近听说，市场里有些闲言碎语，影响了他的生意。您看……”
孙主任放下酒杯：“张总，这事我听说了。是有个叫陈天雄的商户，到处散布谣言。我们已经警告过他了。”
“光警告可能不够。”张宏远说，“林墨做的生意，是正经生意，对市场里的其他商户也有帮助。这样的企业，我们应该支持。”
“那是那是。”孙主任点头，“林总，你放心，我们管理处会为你澄清。明天我就让市场办公室发个通知，强调市场秩序，禁止恶意竞争。”
“谢谢孙主任。”林墨站起来，端起酒杯，“我敬您一杯。”
“好，好。”
这顿饭吃到八点半。结束时，孙主任握着林墨的手说：“林总，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我们管理处，就是为商户服务的。”
“一定一定。”
送走三位领导，张宏远对林墨说：“事情解决了。孙主任既然答应了，就会做到。陈天雄那边，他不敢再乱来了。”
“多亏张总帮忙。”
“举手之劳。”张宏远说，“不过小林，我提醒你一句。陈天雄这种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要小心。”
“我知道。”
“有需要随时找我。”
“谢谢张总。”
第二天上午，批发市场管理处果然发了通知。
通知贴在每个楼层的公告栏上，用词严厉：“近期市场内有商户散布不实信息，恶意诋毁竞争对手，严重扰乱市场秩序。现严正警告，如有再犯，将取消其经营资格……”
王猛兴奋地跑回来报告：“林哥，通知贴出来了！现在整个市场都在议论，说陈天雄踢到铁板了！”
“知道了。”林墨平静地说，“客户那边有什么反应？”
“刚才有三家之前推脱的客户，又打电话来，说要重新谈合作！”
“按正常流程处理。”
“明白！”
王猛出去后，林墨翻开今天的日报。
第三版，半个版面，他的专访登出来了。标题很醒目：《信息时代的新机遇——访年轻创业者林墨》。旁边还配了一张他的照片，西装革履，眼神坚定。
文章写得很好，刘文涛不愧是资深记者，把他的理念阐述得很透彻，还引用了几位经济学家的观点作为佐证。
林墨看完，把报纸收好。
这一局，他赢了。
但不是最终胜利。
他知道陈天雄不会就此罢休。前世他能把自己逼上绝路，这一世也一定还有后手。
他需要更快地壮大自己。
下午，林墨去了一趟工商联。
刘文涛已经帮他打过招呼，负责接待的是一位姓李的副秘书长。
“林总，欢迎欢迎。”李秘书长热情地说，“刘记者跟我说了你的情况，年轻有为，思想超前。我们工商联就需要你这样的新鲜血液。”
“李秘书长过奖了。我是来学习的。”
“不用谦虚。”李秘书长说，“下周我们有个民营企业家座谈会，你来做个发言怎么样？谈谈信息服务在民营经济发展中的作用。”
“这是我的荣幸。”
“那好，我让秘书把具体安排发给你。”李秘书长想了想，“另外，我们工商联有个青年企业家俱乐部，都是四十岁以下的创业者。你加入进来，多认识一些朋友，对你有好处。”
“太好了。谢谢李秘书长。”
从工商联出来，林墨的心情很好。
他正在构建一个网络：宏远集团、媒体、工商联、政府部门……
这个网络，将成为他未来事业的护城河。
接下来的几天，墨诚咨询的业务明显好转。
不仅之前推脱的客户重新找上门，还来了几个新客户。都是看了报纸专访，慕名而来的。
王猛每天早出晚归，跑客户，收集信息，晚上还坚持学习。林墨每周检查他的学习进度，发现他进步很快，一些基本的管理和营销概念，已经能理解了。
周五下午，林墨正在看一份市场分析报告，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林总吗？”一个女声，年轻，清脆。
“我是。您哪位？”
“我叫苏雨晴。是经贸委周海川周叔介绍我来的。他说您这边可能需要人手？”
林墨愣了一下。
苏雨晴。
这个名字，他前世听过。好像是某个互联网公司的高管，后来自己创业，做得不错。但他没见过本人。
“周叔怎么说的？”
“周叔说您公司在招人，做信息分析和市场调研。我是学经济的，今年刚毕业，想找一份有挑战性的工作。”
“你有简历吗？”
“有。我现在就在批发市场楼下，方便上去见您吗？”
林墨看了看时间：“上来吧。”
五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请进。”
门开了，一个女孩走进来。
二十二三岁的样子，梳着马尾辫，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干净利落。眼睛很大，很亮，眼神里带着好奇和自信。
“林总好，我是苏雨晴。”她递上一份简历。
林墨接过，示意她坐下。
简历很漂亮：重点大学经济系毕业，成绩优异，在校期间参加过多个研究项目，还在一家咨询公司实习过三个月。
“为什么想来我这个小公司？”林墨问，“以你的条件，可以去更好的地方。”
“因为我觉得您在做的事情很有意思。”苏雨晴直视着林墨，“我在报纸上看了您的专访，也打听了您做过的几个案例。您不是在简单地做生意，是在搭建一个系统，一个资源整合的系统。这比去大公司做重复性的工作更有挑战性。”
“但工资可能不高。”
“我不是为工资来的。”苏雨晴说，“我是为学习来的。我相信跟着您，能学到更多东西。”
林墨看着她，心里在评估。
他确实需要人手，尤其是像苏雨晴这样有专业背景、有学习能力的人。但她也太年轻，太理想主义了。
“试用期三个月，月薪八百，转正后一千二。接受吗？”
“接受。”苏雨晴毫不犹豫。
“好。明天开始上班。你的工作内容是信息分析和市场调研，具体任务我会安排。”
“谢谢林总！”
苏雨晴离开后，林墨看着她的简历，若有所思。
前世，苏雨晴好像是在2000年后才崭露头角的。这一世，因为他的出现，她的轨迹提前了。
这是好事。
他要建立的团队，需要各种人才。
王猛忠诚，执行力强，但缺乏专业背景。苏雨晴专业，有想法，但缺乏经验。两人互补。
再加上他自己对未来的预知……
这个团队，有无限可能。
晚上，林墨接到周海川的电话。
“小林，苏雨晴去你那儿了？”
“来了，我录用了。谢谢周叔推荐。”
“这丫头不错，聪明，肯学。她爸是我老同事，托我给她找个好地方。我觉得你那儿最合适。”
“周叔费心了。”
“对了，还有个事。”周海川压低声音，“我听说，陈天雄最近在跟一个南方来的老板接触，好像要合伙做什么大生意。”
“什么生意？”
“不清楚。但听说投资不小，可能要几百万。”
林墨心里一紧。
陈天雄也在找机会。
“周叔，能打听得更详细点吗？”
“我试试。但那个南方老板很神秘，很少露面。”
“麻烦周叔了。”
挂了电话，林墨站在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城市。
陈天雄在行动。
他也要加快脚步。
这一世的第一战，虽然赢了，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更多的资金，更多的人脉，更多的信息。
他要在这个城市，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为了复仇。
也为了证明，这一世的林墨，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