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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接下来的日子,苏婉清减少了去铺子的次数,大部分时间待在府里,通过红绡和陈五遥控指挥。冷轩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五六日,第一批通过隐秘渠道运来的上等原料便悄然送入了王府后角门一间不起眼的厢房,品质比苏婉清之前买的还要好。

有了稳定优质的原料,苏婉清立刻着手研发新品。针对夏日将至,她改良了花露的配方,使其更清爽提神,并尝试用几种草药和香料,结合现代香水的前中后调理念,调配出一种淡雅持久、略带清冷感的复合香膏,取名“暗香”。

同时,她也加强了铺子的管理。张婶做事勤恳,但见识有限,苏婉清便让红绡每日去铺子里,除了售卖,也负责培训张婶,记录客人的偏好和反馈。青杏则更多留在府里,帮着苏婉清处理原料和试制新品。

芷兰轩的生意稳步上升,渐渐在京城夫人小姐圈子里有了点名气。尤其是“暗香”限量推出后,因其独特难模仿的香气和雅致的命名,很快成为抢手货,甚至有几家权贵府上派人来问能否预订。

然而,树大招风。

这天下午,红绡从铺子回来,气鼓鼓的,小脸涨得通红。

“小姐,您不知道外面那些人嘴多碎!”她一进门就忍不住抱怨。

“怎么了?慢慢说。”苏婉清正在分装新一批的“暗香”,闻言抬起头。

“还不是西市那几家老字号脂粉铺!”红绡灌了口水,愤愤道,“咱们生意好了,抢了他们的客人,他们就在背地里使坏!今天有几个生面孔的妇人来咱们店里,东挑西拣,说话阴阳怪气,说什么‘新开的铺子就是不行,东西看着好看,指不定加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价钱定这么低,怕是本钱不实,用料以次充好’,还有更难听的,说咱们这铺子来历不明,背后不知是哪个……”她说到这里,脸更红了,咬着嘴唇没往下说。

苏婉清神色平静:“说背后不知是哪个见不得人的靠山,还是说我这王妃抛头露面经商,有失体统?”

红绡低下头,默认了。

流言蜚语,自古以来就是打击竞争对手、毁人名声的利器,尤其对女子经营的生意更为致命。对方这是眼见明着搞破坏不成,开始玩阴的了。

“都有哪些铺子的人?”苏婉清问。

“奴婢让陈五哥悄悄跟着那几个人,发现她们最后散开,分别进了‘凝香斋’、‘玉容阁’还有‘宝香楼’的后门。”红绡道,“这三家,是西市最大的脂粉铺子,平日里就互相别苗头,这次倒是一起针对咱们了。”

苏婉清点点头。同行是冤家,尤其她这个新来的还分了他们的蛋糕,被联手排挤是意料之中。只是手段如此下作,倒是让她看轻了几分。

“小姐,咱们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胡说八道吧?”青杏也急了。

“当然不能。”苏婉清放下手里的香膏盒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们不是诋毁咱们东西不干净、以次充好吗?那咱们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干净’和‘上好’。”

她沉吟片刻,道:“红绡,你明日去铺子,做两件事。第一,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立一块木牌,上面就写:‘芷兰轩所用原料,皆采自江南皇庄上供余品,由内务府监制选送,品质可溯。’不用写太多,就这一句。”

红绡眼睛一亮:“内务府!这……这能写吗?”这可是抬出了皇宫和皇家啊!虽然她们用的原料确实有一部分来自皇庄,但这么明目张胆写出来……

“王爷既然允许我们用这条渠道,就是给了我们底气。”苏婉清道,“何况,我们写的也是事实,‘余品’、‘监制选送’,既显示了来源可靠,又不算逾矩。那些夫人小姐看到‘内务府’、‘皇庄’这几个字,心里自然有杆秤。”这相当于一个官方背书的品质认证,比什么自夸都管用。

“第二,”苏婉清继续道,“从明天起,咱们铺子里,每样产品旁边,都放一个小瓷碟,里面放一点点该产品所用的主要原料样品,比如红蓝花干花、研磨好的珍珠粉、晾干的玫瑰花瓣、紫矿碎块等等,旁边用干净的小标签写上原料名称和产地。再准备几个干净的小银勺,允许客人自行舀取一点点,近距离观看、甚至嗅闻。”

“啊?这……这合适吗?”青杏惊讶。哪有把原料摆出来给人看的?配方不都该是秘密吗?

“我们要卖的,就是‘天然’、‘纯净’、‘可见’。”苏婉清解释道,“让他们亲眼看到、闻到我们用的原料是什么成色,比我们解释一万句都强。至于配方比例,他们看了原料也学不去。反而这种‘敞开’的姿态,能极大增加客人的信任感。”这是现代常见的“体验式营销”和“透明化”思路,在古代应该会很有冲击力。

红绡琢磨了一下,越想越觉得妙:“小姐这主意好!看那些人还怎么胡说咱们用料不干净!咱们把好东西都摆出来给他们瞧!”

“还有,”苏婉清想了想,“‘暗香’不是快断货了吗?明天再上最后十盒,然后挂出牌子,写上‘因原料珍稀,工艺繁复,下一批‘暗香’需待半月后,敬请期待。’”

“这是……”红绡有点不懂。

“物以稀为贵。”苏婉清笑道,“越是难买,越是抢手。也能显得咱们用料确实讲究,不是随便就能做出来的。”饥饿营销,古今通用。

红绡和青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佩服。小姐总有这些稀奇古怪却又特别有效的点子。

果然,第二天,当“内务府监制选送”的木牌立起来,当那些色泽纯正、品质上乘的原料样品被摆出来任人检视时,铺子里的气氛明显不一样了。先前那些流言带来的微妙影响瞬间被冲散,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好奇和信任。尤其是一些懂行的夫人,捡起一点珍珠粉在指尖捻开,又嗅了嗅那些干花香料,脸上都露出讶异和满意的神色。

而“暗香”即将断货的消息一出,原本还在犹豫的几位客人立刻果断买下,最后十盒很快售罄,甚至有人询问能否预付定金预订下一批。

凝香斋、玉容阁那几家派来打探的人混在客人里,看到这阵仗,脸色都不太好看,灰溜溜地走了。

一场流言危机,被苏婉清四两拨千斤地化解,反而成了芷兰轩一次漂亮的宣传。

消息传回王府,赵嬷嬷笑得合不拢嘴,连声夸王妃聪慧。连偶尔过来汇报事情的冷轩,眼中也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

晚膳时,苏婉清把这事当趣闻讲给萧墨寒听。萧墨寒听了,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但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内务府的牌子,用得不错。”

苏婉清见他心情似乎尚可,便试探着问:“王爷,漕运案那边……近日可有进展?”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个神秘人和“清理干净”的威胁。

萧墨寒放下筷子,看了她一眼:“怎么?担心?”

“有点。”苏婉清老实承认,“李贵那边断了线,对方会不会有别的动作?那个神秘人……再没出现过?”

萧墨寒沉默了一下,道:“漕运总督衙门一个负责仓廪文书的主事,前日‘失足’落水,淹死了。捞上来时,怀里揣着几份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旧账册副本,恰好记录了去年南粮北调途中,几次‘损耗’异常的明细。而押运那几批粮的,都是三皇子举荐的人。”

苏婉清倒吸一口凉气!灭口!而且如此明目张胆!这是狗急跳墙了?

“那账册……”

“账册已秘密送到皇兄案头。”萧墨寒语气冰冷,“但光凭几份副本,定不了三皇子的罪,最多斩掉他几条胳膊。那位落水的主事,家人已‘意外’迁回原籍,中途遭遇‘山匪’,不知所踪。”

斩草除根!苏婉清感到一阵寒意。朝堂斗争,果然是你死我活,残酷无比。

“所以,他们所谓的‘清理干净’,已经开始了吗?”她声音有些干涩。

“恐怕是的。”萧墨寒目光幽深,“而且,因为李贵这条线折在我们手里,他们可能会认为,你已经深入卷入了这件事。接下来,对你的针对,或许不会仅仅是生意上的小打小闹了。”

苏婉清心一沉。果然,一旦上了萧墨寒这条船,再想下去就难了。她现在不仅是他名义上的王妃,更在事实上成了他的“同伙”,成了对方眼中的障碍和报复目标。

“王爷需要我做什么?”她深吸一口气,问道。既然躲不开,那就面对。

萧墨寒看着她瞬间挺直的背脊和清亮的眼神,心中某处微微一动。她没有抱怨,没有退缩,反而第一时间想的是能帮他做什么。这份胆识和担当,远胜许多男子。

“暂时不需要。”他语气放缓了些,“你保护好自己,稳住你的铺子,就是帮忙。朝堂上的事,自有本王和皇兄处理。不过……”

他顿了顿:“明日,三皇子可能会递帖子过来。”

苏婉清一愣:“他来干什么?”按理说,萧墨寒和这位三皇子的关系绝对算不上好,甚至因为漕运案已势同水火。

“探虚实,示‘亲近’,或者……”萧墨寒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来看看本王这位‘冲冠一怒为红颜’的王妃,究竟是何方神圣,能让本王如此大动干戈。”

苏婉清明白了。对方这是把她当成了一个突破口,或者一个可以用来嘲讽、刺激萧墨寒的工具。

“妾身明白了。”她点点头,“明日,妾身会好好‘招待’三皇子殿下。”

萧墨寒看着她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不必紧张,有本王在。他不敢在王府如何。你只需如常便可,不必刻意逢迎,也不必惧他。”

“是。”

翌日上午,帖子果然送来了。三皇子萧景瑞,以“探望兄嫂”为名,请求过府一叙。

萧墨寒在正厅接待。苏婉清作为王妃,自然也要出席。她换了一身不失礼数但也不过分华贵的藕荷色宫装,发髻简约,只戴了支玉簪并几朵小巧的珠花,妆容清淡,显得既端庄,又不会过于抢眼。

萧景瑞比萧墨寒年长两岁,面容与皇帝有几分相似,但眉眼间少了几分萧景琰的沉稳锐利,多了几分养尊处优的圆滑和刻意营造的温文尔雅。他穿着一身宝蓝色亲王常服,笑容和煦,一进门便对萧墨寒拱手:“五弟,许久不见,为兄甚是想念啊!”目光随即落到苏婉清身上,笑容更深,“这位便是五弟妹吧?果然清丽脱俗,与五弟甚是般配。”

苏婉清依礼下拜:“妾身苏氏,见过三皇兄。”

“弟妹快快请起。”萧景瑞虚扶一下,态度十分亲切,“早就该来拜会,只是琐事缠身,耽搁至今。前几日听闻弟妹的铺子开业,生意红火,还为京城添了一雅处,为兄还未曾道贺呢。”

“皇兄过誉了,不过是妾身一点微末喜好,难登大雅之堂。”苏婉清垂眸应答,语气谦逊。

三人分宾主落座,丫鬟奉上茶点。

萧景瑞抿了口茶,笑道:“五弟如今腿疾痊愈,又娶得佳妇,可谓双喜临门。看五弟气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为兄也就放心了。只是……”他话锋一转,似有担忧,“听闻五弟近来为了漕运清查之事,甚是辛劳,常至深夜?五弟,不是为兄说你,公务虽要紧,但身子更是根本。那些漕帮的莽夫、地方上的蠹吏,狡猾得紧,查起来费时费力,何苦如此操切?慢慢来,从长计议嘛。”

这番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带刺。暗指萧墨寒急于求成,可能抓不到大鱼反惹一身骚,劝他“慢慢来”,实则是警告他别再深究。

萧墨寒端着茶杯,眼皮都没抬一下:“三皇兄有心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皇兄将此事交托于本王,本王自当尽心竭力,岂敢因些许艰难便懈怠拖延?至于那些蠹虫……跳得越欢,尾巴露得越多,倒是省了本王不少搜寻的功夫。”

萧景瑞笑容微僵,随即又舒展开:“五弟忠心任事,为兄佩服。只是这朝堂上下,牵一发而动全身,五弟年轻气盛,还需多听听各方意见,权衡利弊才是。”他目光似无意般扫过苏婉清,“对了,听说前阵子弟妹的铺子筹备时,出了些小意外?可有碍?若是需要帮忙,为兄在京兆尹那边还能说上几句话。”

来了。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既是试探萧墨寒的反应,也是隐晦地提醒:你女人的事我都知道,别逼我动真格的。

苏婉清放下茶杯,抬起眼,迎上萧景瑞的目光,微微一笑,笑容温婉却疏离:“劳三皇兄挂心。不过是些市井无赖滋扰,王爷已经处理妥当。顺天府秉公执法,并未有需劳动皇兄之处。倒是因这点小事,让皇兄费心记挂,妾身实在过意不去。”

她将“市井无赖”定性,轻描淡写带过,同时点明萧墨寒已处理、顺天府已介入,暗示此事已有定论,无需他人再“关心”,最后还不软不硬地刺了对方一下——你一个皇子,整天惦记弟弟家后院女人开店的小事,合适吗?

萧景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重新打量了苏婉清一眼。他本以为这个庶女出身的王妃,要么怯懦上不得台面,要么浅薄无知,没想到言辞如此滴水不漏,态度不卑不亢。

“弟妹言重了。一家人,互相记挂是应当的。”萧景瑞打了个哈哈,转而看向萧墨寒,“五弟,说到漕运,为兄倒是想起一事。漕帮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把头,托人给为兄递了话,说他们一向安分守己,按时缴纳漕粮,对朝廷忠心耿耿。此次清查,下面有些兄弟人心惶惶,恐生变故,影响今年漕粮北运的时效。你看……是否可以先稳一稳局面?毕竟,漕运关乎国计民生,耽误不得。”

这是施压,也是威胁。用“漕粮北运”这等国家大事来压萧墨寒,暗示如果他再查下去,导致漕帮不稳,延误漕运,这个责任他担不起。

萧墨寒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他抬眼,目光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看向萧景瑞:“三皇兄多虑了。漕帮弟兄大多忠义,只要自身清白,何惧清查?至于那些心里有鬼、试图以‘不稳’要挟朝廷的……正好借此机会,清理门户,以正漕运风气。皇兄既然与几位老把头相熟,不妨也劝劝他们,朝廷法度森严,切莫自误。今年漕运,只会比往年更顺畅、更清明。”

他直接戳破了对方“维稳”的幌子,点出是“心里有鬼”的人在要挟,并强硬表示正好借此清理。最后一句更是信心十足,掷地有声。

萧景瑞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些挂不住了,他干笑两声:“五弟……果然有魄力。为兄也只是转达一下各方的担忧罢了。既然五弟胸有成竹,那为兄便不多言了。”

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苏婉清适时开口,语气柔和:“三皇兄请用茶。这是今年新进的雨前龙井,王爷说皇兄好茶,特意让妾身备下的。”她亲手为萧景瑞续了茶,动作优雅自然,仿佛刚才那些机锋暗斗从未发生。

萧景瑞借坡下驴,端起茶杯掩饰神色:“弟妹有心了。”

又闲谈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萧景瑞便起身告辞,言道还有他事。萧墨寒和苏婉清送至二门。

看着萧景瑞的轿辇远去,苏婉清才轻轻吁了口气。刚才那一番交锋,虽主要是萧墨寒在应对,但她也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这位三皇子,表面和气,内里绵里藏针,不好对付。

“怕了?”萧墨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苏婉清摇摇头:“不怕。只是觉得……王爷很辛苦。”要与这样的人周旋,在朝堂上步步为营。

萧墨寒侧头看她,夕阳余晖落在她脸上,镀上一层暖金色的光晕,她微蹙的眉间带着真实的关切。他心中那处冷硬的地方,似乎又被什么轻轻碰了一下。

“习惯就好。”他淡淡道,转身往回走,“倒是你,方才应对得不错。”

苏婉清跟上他的脚步,闻言笑了笑:“总不能每次都让王爷挡在前面。妾身虽能力有限,但学着分担一点,还是可以的。”

萧墨寒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在回廊下,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经历了今日三皇子的“拜访”,苏婉清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与萧墨寒,已是在同一阵线,面对同一批敌人。那份最初的“合作协议”,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有共同对敌的同盟之情,有潜移默化的依赖与信任,甚至还有一些……她暂时不愿深究的悸动。

前路或许更加凶险,但奇怪的是,她此刻心中并无太多恐惧,反而有种踏实的确定感。

至少,她不是一个人。

然而,这份短暂的踏实,在当晚就被打破了。

深夜,苏婉清已睡下,却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红绡慌张的声音在外响起:“小姐!小姐不好了!铺子……铺子走水了!”

苏婉清猛地坐起,心脏骤停一瞬。

走水?柳条巷的铺子?!

她胡乱披上外衣冲出去,只见红绡脸色惨白,语无伦次:“刚……刚陈五哥拼命跑回来报的信!说铺子后院不知怎的起了火,火势很大,已经烧到前堂了!巡夜的兵丁和街坊都在救火,但……但怕是来不及了!”

苏婉清眼前一黑,扶住门框才站稳。白天刚应付完三皇子,晚上铺子就着火?这绝不是巧合!

“王爷呢?”她声音发颤。

“王爷已经知道了,冷侍卫已经带人赶过去了!”红绡急道,“小姐,您……”

“备车!去柳条巷!”苏婉清咬牙道。她要去看看,她必须亲眼看看!

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疾驰。还未到柳条巷,远远便看到那个方向映红了半边天,浓烟滚滚,人声鼎沸,夹杂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和救火者的呼喊。

苏婉清的心直往下沉。

马车无法再前进,她跳下车,向火场跑去。只见芷兰轩所在的铺面,已被熊熊大火吞噬,火舌疯狂舔舐着夜空,木质结构不断垮塌,发出骇人的巨响。街坊和兵丁们用盆桶接力泼水,但杯水车薪。

她看到了陈五、李七,他们满脸烟灰,正拼命帮着救火,神情绝望。也看到了冷轩,他正指挥着一些身手矫健的人,试图从侧面破拆相邻建筑,隔离火势。

然后,她看到了萧墨寒。

他站在离火场稍远一些的巷口,玄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面朝熊熊燃烧的铺子,背对着她。火光映照在他侧脸上,明明灭灭,看不清表情,但那挺直的背脊和紧握的拳头,透出一股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以及……一种冰冷的肃杀。

苏婉清跑到他身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喉咙像是被烟呛住了,又像是被巨大的愤怒和无力感堵住了。

萧墨寒察觉到她,转过头。看到她苍白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他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伸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心很烫,带着火场传来的热度,也带着一种稳定的力量。

“别怕。”他声音低沉,带着砂砾般的质感,“烧了,再建。”

苏婉清看着他那双在火光映照下愈发幽深的眼睛,那里面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但看向她时,却又奇异地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承诺。

她知道,这场火,绝不是意外。

这是对方新一轮的、更加赤裸裸的宣战和报复。针对她,更是针对萧墨寒。

而萧墨寒握紧她的手,用行动告诉她——

这场仗,他接了。

而她,也已在他身侧,无处可退,也不必再退。

火,还在烧。噼啪声、呼喊声、水流声混成一片。

苏婉清反手握紧了萧墨寒的手,指甲掐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她望着那片吞噬了她心血的火海,眼中最初的惊惶和痛惜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决绝的寒光。

烧吧。

烧掉了铺子,烧不掉她的手艺,更烧不掉她的决心。

对方想用这种方式摧毁她?想用这种惨烈的方式打击萧墨寒?

那就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夜风卷着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苏婉清站在萧墨寒身边,像一株在烈火旁悄然挺立的青竹。

真正的麻烦,恐怕还在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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