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纸上写着:
“申请与林书漫同志结婚。
理由:
其一,曾在沪市与之结过婚,入赘,已有孩子四岁,因孩子母亲先前出国留学原因未来得及领证,现如今打算补领;
其二,爷爷年事已高,盼见家庭和睦;
其三,相处数日,确认其品性端正,温柔坚韧,可为余生伴侣。
综上,申请结婚,望批准。”
李师长盯着那“入赘”二字,又看了看“已有孩子四岁”。
手里的钢笔在指间转了半圈,才抬眼看向裴书臣。
语气里带着点难以置信:“你……入赘?还有个四岁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这茬?”
裴书臣神色坦然,早已想好了说辞:
“是,师长。早年在沪市执行任务时与林同志相识,后来处出了感情,本想等她留学回来就领证,没成想中间断了联系。”
“她回来后带走孩子去找的爷爷,我也是才知道孩子都这么大了。”
“本来我们两人就结过婚只是没领证,如今她带着我的孩子回国,我自然该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
他没提林书漫的来历,只捡着能说的部分说了。
既合情合理,又把“补领”的由头圆得滴水不漏。
师长盯着他看了半晌,见他神色恳切,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渐渐散了。
裴书臣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兵,沉稳可靠,从不会在大事上糊涂。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想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行吧,”师长拿起笔,在申请上签了字。
“既然是补领,又是为了家庭,我这边没意见。后续手续我让文书跟政治部对接一下,尽快给你办了。”
“谢谢师长!”
裴书臣敬了个礼,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回到宿舍,裴书臣躺下闭眼补觉。
刚眯瞪着,宿舍门就被敲得“砰砰”响,震得人太阳穴发紧。
他猛地坐起来,脸色黑沉沉走到门口开门。
裴书臣开门时,脸色确实算不上好看。
坐了一天的火车,他本想抓紧时间补个觉,偏偏这扇门被敲得像要散架。
阳光斜斜照过来,在他棱角分明的脸颊上投下半边阴影,眼底还残留着几分刚睡醒的沉郁。
眉峰微蹙,透着股没被扰醒的不耐烦。
“你小子可以啊!”
发小周明远一屁股坐在床沿,手里还把玩着个搪瓷缸,笑得一脸促狭。
“回家一趟,不仅把婚结了,连孩子都有了?四岁!藏得够深啊!”
裴书臣反手关上门,揉了揉眉心。
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大中午不睡觉,跑我这儿来就为说这个?”
“不然呢?”
周明远挑眉,“现在整个三营谁不知道裴团长要结婚了?还是补领!连入赘都写在申请里,你是想让全军区都知道你当年有多‘英勇’?”
他故意把“入赘”两个字咬得很重,眼里的戏谑几乎要溢出来。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又在同一个部队,周明远最清楚裴书臣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
当年在京市,多少姑娘家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他愣是一个没瞧上。
谁能想到他会“入赘”?
裴书臣没接话,转身倒了杯凉白开,一口气灌下去大半杯,喉咙里的干涩才缓解了些。
他靠在桌沿,看着周明远:“部队是让你来传闲话的?”
“哎哎,别这么严肃啊。”
周明远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了些。
“我就是好奇,那姑娘……不对,是嫂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么干脆利落,连申请都写得这么‘实在’。”
他是真的好奇。
裴书臣这人,看着闷,实则比谁都有主意。
当年在沪市执行任务时认识的人,隔了这么多年还能重新找到。
甚至愿意为了对方补领结婚证,连“入赘”这种话都能写进申请。
这姑娘在他心里的分量,可想而知。
裴书臣沉默了片刻,指尖在搪瓷杯壁上轻轻摩挲着。
脑海里浮现出林书漫的样子——月光下她白得像瓷的侧脸,哄南南时温柔的语气。
还有那天在楼道里说“谢谢你”时,眼里闪烁的光。
“她很好。”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很坚韧,也很温柔。”
就这八个字,再没多说一个字。
周明远却看直了眼。
认识裴书臣这么多年,从没见他用“温柔”这个词形容过谁。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裴书臣:
“行吧,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是真上心了。那孩子呢?跟你像不像?”
提到南南,裴书臣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眼底漾开点暖意:“像,几乎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
像他,也像林书漫。
“得,这我就放心了。”周明远笑着站起身。
“本来还想劝你悠着点,现在看你这样,估计是劝不动了。行,祝你们……呃,补领快乐?”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别扭,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书臣也没计较,只是淡淡道:“谢了。”
“走了走了,不打扰你补觉了。”
周明远走到门口,又回头冲他挤了挤眼。
“对了,领证那天说一声,弟兄们凑个份子,好歹得让我们见见嫂子和小侄子啊。”
裴书臣没应声,但也没拒绝。
周明远知道他这性子,默认了就是答应,乐呵呵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政治部的同志就把裴书臣叫了过去。
政治部的同志见裴书臣进来,连忙起身招呼:“裴团长,过来了?请坐。”
裴书臣在椅子上坐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办公室里,负责审核的干事拿着林书漫的身份证明复印件,抬眼看向他:“裴团长同志,先确认一下,林书漫同志的籍贯是沪市是吧?”
裴书臣点头:“是,她老家在沪市虹口区。”
干事在纸上记了记,又问:“资料里写她留过学,具体是在哪国?学的什么专业?”
“在法国,学的美术,主学油画。”裴书臣答得干脆。
“她性子独立,当年一门心思想出去学些新东西,家里拦都拦不住。”
干事笔尖顿了顿,抬眼看他:“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后来又怎么断了联系?”
提到这茬,裴书臣语气里添了几分自然的熟稔:
“我们是在沪市里的国营饭店认识的,处了段时间感觉挺合得来结的婚,因她是独生女的原因所以我算‘入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