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前厅,气氛比上次城主府管事来时更加凝重。
主位上,苏夫人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苏婉晴站在母亲身侧,俏脸含霜,目光带着明显的警惕,望向厅中那几位不速之客。
来者共有四人,皆身着月白色劲装,袖口与衣襟处绣着流云纹路,正是落云宗内门弟子的标志服饰。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倨傲,下巴微抬,眼神扫过苏家众人时,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他气息沉稳,赫然是灵罡境初期的修为,在此地年轻一辈中,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他身后站着两男一女。两名男子气息稍弱,约在炼体八九重,神色同样傲慢。那名女子则容貌秀丽,气质清冷,修为也是炼体九重,她倒没有表现出太多情绪,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偶尔扫过厅外,似乎对眼前之事并不十分上心。
“苏夫人,”那为首的青年声音带着几分懒洋洋的腔调,自顾自地把玩着腰间一枚玉佩,“在下落云宗内门弟子,赵千钧。此次奉师门之命下山历练,听闻云霞城苏家近日颇不太平,似乎还与影煞那等藏头露尾之辈有所牵扯?”他话语中的质问意味十足。
苏夫人心中一紧,连忙道:“赵公子言重了,我苏家向来安分守己,与影煞绝无瓜葛!前些时日确是遭了匪患,幸得城主府主持公道,已……”
“城主府?”赵千钧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讥诮,“周城主自然是秉公执法。不过,我落云宗身为南陨州正道翘楚,对于可能危害地方安宁的隐患,也不能坐视不理。”他目光锐利地看向苏婉晴,“尤其是,听闻贵府大小姐前些时日曾欲上我落云宗求助?不知是何等紧要之事,竟劳动大小姐亲自冒险?”
他这话问得极不客气,仿佛苏家招惹了什么天大的麻烦,要求助落云宗庇护一般。
苏婉晴气得脸色发白,正要反驳,却被母亲用眼神制止。苏夫人强笑道:“小女不懂事,只是念及家族困境,一时心急,并非有意叨扰贵宗仙长。”
“哦?”赵千钧拖长了语调,目光在苏婉晴姣好的面容上流转一圈,带着一丝玩味,“原来如此。不过,我倒是还听说一事,贵府近日来了一位了不得的年轻客人,以炼体境的修为,竟能接连挫败影煞杀手的袭击?不知可否请出来一见,让我等也见识一下,是何等的少年英杰?”
他的目标,直指萧辰!显然,萧辰的存在,以及他与影煞的冲突,已经引起了落云宗的注意。只是不知这注意,是好奇,是招揽,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这时,萧辰在老管事的引领下,缓步走入前厅。
他依旧是那身青衫,气息内敛,步伐沉稳。然而,当他踏入厅门的刹那,赵千钧以及他身后那名清冷女子的目光,瞬间便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赵千钧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以他灵罡境的修为,竟然有些看不透这个只有炼体三重(表面)的小子!对方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薄雾,气息平和,却又隐隐给人一种深不见底的感觉。这绝非常人!
那名清冷女子也是美眸微闪,露出些许感兴趣的神色。
“这位想必就是萧辰萧公子了吧?”赵千钧压下心中的讶异,恢复了那副倨傲的神态,语气带着审视,“听闻萧公子身手不凡,连影煞的幽爪都在你手下吃了亏,真是令人惊讶。”
萧辰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最后落在赵千钧身上,淡然道:“运气而已,不敢当阁下谬赞。”
“运气?”赵千钧嗤笑一声,“萧公子过谦了。能两次从影煞杀手手下逃生,岂是运气二字可以概括?不知萧公子师承何派?来自何方?或许与我落云宗还有些渊源。”
又是盘问根脚。萧辰心中明了,这些大宗门弟子,习惯了高高在上,对于来历不明却又表现出非凡潜力的人,总是抱有极大的警惕和掌控欲。
“山野散修,无门无派,不足挂齿。”萧辰的回答依旧简洁。
“散修?”赵千钧眼神一冷,显然不信,“萧公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影煞组织睚眦必报,你接连与他们结怨,恐怕日后麻烦不断。我落云宗怜才,若你肯如实交代来历,并展示一番你的‘过人之处’,或许宗门可以为你提供庇护,甚至……引你入门也未可知。”他抛出了橄榄枝,但语气中的施舍和高高在上,令人不适。
苏婉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看向萧辰。
萧辰却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多谢阁下好意。萧某一介散人,习惯了独来独往,暂无投身宗门的打算。至于影煞的麻烦,萧某自会应对,不劳费心。”
“哼!不识抬举!”赵千钧身后一名炼体九重的弟子忍不住出声呵斥,“赵师兄好心给你指条明路,你竟敢拒绝?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吗?不过是个走了些狗屎运的炼体境废物!”
萧辰目光骤然转冷,看向那名出口不逊的弟子。他没有释放任何气势,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却让那弟子没来由地心中一寒,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没能再说出来。
赵千钧脸色也沉了下来。他亲自招揽,竟然被如此干脆地拒绝,这让他感觉颜面大失。他盯着萧辰,语气转寒:“萧辰,你可要想清楚了。没有宗门庇护,在这南陨州,单凭你一人,能走多远?影煞的追杀,可不是儿戏。而且……”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威胁,“你屡次与影煞冲突,谁又能保证,你是否与影煞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勾连?或者,你本身,就是某些邪魔外道派来的棋子?”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污蔑和构陷了!
“赵公子!请你慎言!”苏婉晴再也忍不住,出声维护,“萧公子多次救我苏家于危难,是苏家的大恩人!岂容你如此污蔑!”
苏夫人也脸色难看,但碍于落云宗的威势,不敢过于强硬。
萧辰抬手,示意苏婉晴不必多说。他看向赵千钧,眼神依旧平静,但那份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涌动:“阁下是落云宗高徒,说话需讲证据。若无凭据,便信口雌黄,只怕有损贵宗清誉。”
“证据?”赵千钧冷笑一声,“待我将你拿下,带回宗门细细审问,自然会有证据!”他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打算用强了!在他看来,一个炼体境的散修,就算有些古怪,也绝不可能是他灵罡境的对手!将其擒下,既能逼问出秘密,也能在师妹面前展现自己的实力和手段!
话音未落,赵千钧身形一动,竟直接出手!一只手五指成爪,泛起淡淡青光,带着凌厉的劲风,直抓萧辰肩膀!这一爪看似随意,却蕴含灵罡境的力量,速度快如闪电,足以轻易捏碎精铁!他要一招之内,将萧辰制服!
“住手!”苏婉晴惊呼。
然而,萧辰的反应更快!在赵千钧肩头微动的瞬间,他体内三处暗穴循环骤然加速,那股炽热能量瞬间爆发!他没有选择硬接,脚下步伐玄妙一变,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滑开半步,恰好避开了那凌厉一爪的锋芒!
同时,他并指如剑,指尖萦绕着微不可察的金红色毫光,后发先至,点向赵千钧手腕内侧的穴道!这一指,快、准、狠,蕴含着一丝灼热破邪的暗穴之力!
赵千钧一爪落空,心中刚升起一丝诧异,便感觉手腕处传来一股尖锐的灼痛,仿佛被烧红的针扎了一下,整条手臂的气血运行都为之一滞!他骇然变色,猛地缩回手,看向萧辰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他一个灵罡境修士的擒拿,竟然被一个炼体境轻易躲过,还被对方反手一指逼退?!虽然并未受伤,但那股诡异的灼热感,以及气血瞬间的凝滞,都让他感到极度的不舒服和……一丝莫名的危险!
厅内一片寂静。
落云宗另外两名弟子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清冷女子也是美眸圆睁,看向萧辰的目光充满了惊异和探究。
苏夫人和苏婉晴则是又惊又喜,她们虽然知道萧辰不凡,却也没想到他竟然能正面逼退灵罡境的赵千钧!
赵千钧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羞怒交加。众目睽睽之下,他竟在一个炼体境小子手下吃了瘪,这简直是奇耻大辱!他眼中杀机一闪而逝,周身灵罡境的气息不再保留,轰然爆发,整个前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好!很好!果然有古怪!看来不动真格的,你是不会老实了!”赵千钧彻底撕下了伪装,就要动用真正的手段。
“赵师兄,且慢。”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清冷女子忽然开口。她上前一步,挡在了赵千钧和萧辰之间,目光平静地看着赵千钧:“宗门派我们下山是来探查情况,并非来与人争斗的。萧公子既然不愿多说,想必有其苦衷。我们如此相逼,与那些邪魔外道有何区别?岂不堕了我落云宗的名声?”
赵千钧没想到师妹会在此刻出面阻拦,而且话语如此不客气,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柳师妹!你……”
“此事我会如实向执事长老禀报。”被称为柳师妹的女子语气淡然,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若赵师兄执意要动手,恕师妹不能奉陪。”
她转而看向萧辰,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些许:“萧公子,我师兄性子急躁,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落云宗并无恶意,只是职责所在,需了解情况。既然公子不便多言,我们也不便强求。告辞。”
说完,她竟不再理会脸色难看的赵千钧,转身便向外走去。那两名炼体境弟子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赵千钧死死地盯着萧辰,胸口剧烈起伏,最终狠狠地一甩袖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子,我们走着瞧!” 说罢,也怒气冲冲地离开了苏府。
一场风波,暂时平息。
厅内众人松了口气,苏夫人更是感激地看向萧辰。
萧辰望着落云宗几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他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那个赵千钧显然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落云宗的态度,也暧昧不明。
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到,怀中的那本无名古籍,在刚才他与赵千钧气机交锋的瞬间,似乎又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波动,指向了……那个离去的柳姓女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