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三月，新的顶棚搭建完工，商家小贩都正常营业，金泉大市场又恢复到往日热闹非凡的景象。
李诚的伤好了大半，在家待不住，开始上班。生活看似回到从前，只有高洁知道，一切都变了。
宋英要买房，收集了很多报纸广告，工作之余和高洁分享。
“买房要趁早！看上海九几年的房价到现在，不说上海，就说咱们江州，几年时间，从800涨到2800了！”
“儿子大了，不能总和爷爷奶奶挤在一起，必须买房。贷款就用他爸的工资还，宿舍楼留给公婆养老，我下班还可以蹭个晚饭。”
高洁微笑倾听，很羡慕她一家人可以齐心协力，共同创造美好生活。
宋英絮叨着，忽然说：“还是村民好，村民命好！李诚有栋三层楼的房子，这点就打败很多人……你们最近怎么样？”
“他过得很好，但我很痛苦。”上次和宋英畅聊后，高洁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但理想与现实是两回事。“为了孩子，我可以继续与他生活，也知道自己应当言语温柔，行事体贴，尽量把日子过回从前，可我做不到。”
宋英抱抱她，“你的心正在经历一场寒冬，很快就要春暖花开。想想下半年考研，过两年考主治，再过几年考副主任、主任，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老公嘛，只要他能当好爸爸，能赚钱养家，就当个物件吧。”
高洁笑了，想到宋英和王燕两个身份背景截然不同的女人，对婚姻的看法倒是一致。
思绪飘远，她又想到杨丽华和李克俭，他们过成那样都没有离婚。
两人还想聊，高洁被人事科叫去谈话。
没有铺垫，科长公事公办，宣布高洁合同到期，医院将结束对她的聘用。
“为什么？是我哪里表现不好？还是有其他原因？”高洁心中充满疑惑与愤怒。
她读大学之前，工作是包分配的，结果毕业时政策改变，一半的毕业生需要通过市场自主择业。大趋势无力左右，但医院并非她一个合同工，为什么别人可以正常续约，唯独她被辞退？
科长抬了一下眼皮，觉得高洁幼稚。一个小小的初级医师，又不是核心岗位，表现好又怎样，表现好就一定用你？
“外聘人员的去留是双向选择，医院用人也要考虑成本，你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高洁皱眉，说得容易，小医院看不上，大医院进不去，还是求求科长吧。
“是不是我前段时间请假太多？那是特殊情况，以后不会发生了。”
“我只是通知你，医院不再聘用你，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科长急于结束这场对话，恰巧有人敲门，是路珩。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科长把路珩拉进办公室，推高洁出去，顺手关门。
“这不好吧。”路珩来办离职手续，听到最后一句话，认为科长对高洁太粗鲁。
科长对路珩的态度明显好很多，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还不是因为你，在医院干得好好的，突然要出国。我们为了培养一个像你这样优秀的青年医生，投入了多少人力物力和心血，你倒好，拍拍屁股就走。”
路珩笑着回应，“我也是为了学习国外更先进的技术，回报医院对我的培养与期望，怎么牵扯到高医生？”
“我们综合性医院，口腔科又不吃香，最重要的牙医都跑了，养那么多小医生干嘛？”
“我不是牙医。”路珩对自己的定位是颌面外科手术大夫，三医院根本没有培养他，也不重视这方面的科研，所以主动辞职。
科长一听，哟，路公子不高兴了，于是严肃语气，认真解释：“她老公家里找了副院长，想让她回家带孩子，不关你的事，我开玩笑的。”
门里的路珩和门外的高洁都若有所思。
宋英知道后，气得团团转，“太欺负人了！这是赶尽杀绝！他家又没有千万资产给你继承，一旦回家，少说三年，等你出来，什么也不是了！啊，气死我了！”
高洁居然很平静，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被困在家里，一定会重新找工作。
宋英已经开始帮她找，“大家有没有亲戚朋友在别的医院干口腔，帮高医生介绍一下工作吧，她是五年本科，算上实习有两年多工作经验，当家庭主妇太亏了！”
男医生只是遗憾，科室少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同事，并不认为女人的工作有多重要。老公有外遇，但没抛弃她，还愿意养着她，是她的福气。所以口头答应，没往心里去。
听话听音，高洁知道希望渺茫。
三医院的工作，是杨丽华安排的，她想收回很简单。
别人给的东西，随时有可能被收回，尤其是爱和幸福这些虚无缥缈的事物。
李诚回来时，高洁还没睡，书本摊在桌上，人在游神。
“你怎么了？”他走近，想搂着安慰一下，却被冷漠推开，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你离我远一点，明天我和珈莹搬到小房间住。”高洁言语简单，态度坚决。
李诚热脸贴了冷屁股，已经很不高兴，现在更是火上浇油，“你还要闹多久？现在是要分居吗？干脆离婚啊！”
高洁仰起头，“你说的，马上离！”
“不是……”李诚说的是气话，没想到她毫不犹豫，又耐着性子哄：“就是一件小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小事？”所谓大事小事，两人的判断标准根本不是一回事！高洁揣摩王晋乔的心理，问李诚：“假如出轨的是我，你会离婚吗？”
李诚不假思索地回答：“不会！我会杀了你！”
高洁知道他有些孩子心性，喜欢说狠话，并不是真的凶残。“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杀了你？然后被枪毙？不，生命很宝贵，很多人想活却没有机会。你可以爱别人，也可以出轨，我不介意……”
话没说完，李诚就大声否认：“我没有爱别人！我老婆只有你一个，钱都给你了，每天都回家，在你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难道不是好老公，不是好爸爸？”
高洁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照你这么说，我和别的男人上床，每天也回家，你愿意吗？”
“你敢！”
“凭什么？”
“啊……”李珈莹被吵醒，躲在被子里啜泣，忍不住放声大哭。
李诚只知道机械地拍着女儿哄，根本安抚不了她崩溃的情绪。
高洁连被子带孩子一起抱在怀里，脸贴脸轻声念着：“宝贝乖，妈妈错了，吓到宝贝了，对不起……”
在她温柔细致的哄慰下，李珈莹的情绪逐渐平复，再次进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