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我没有死。
我用尽全力，将自己从轮椅上，挪到了牵引架下方的地垫上。
那根抽动的食指，是一个信号。
我死死盯着它，命令它，再次动起来。
汗水从我的额头滚落，砸在地垫上。
一分钟，两分钟。
那根食指，再次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紧接着，是中指，无名指。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电流，从我的左臂深处传来。
我成功了。
这五年来，我每天都在做这件事。
当张静以为我在发呆，在绝望的时候。
我都在用意念，一遍遍地冲击着我身体里那些死去的神经。
我用意念想象我走路，想象我抬手，想象我握拳。
医生说，这是意念康复法，成功的几率，不到万分之一。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
我不能说话，不能动，我唯一拥有的，就是我的思想。
张静的背叛和肖峰的羞辱，化作滔天的恨意，冲开了我身体的枷锁。
我躺在地垫上，大口地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但我笑了。
我看着我那只颤抖的左手，无声地笑了。
我慢慢地，控制着我的左手，摸向我的裤子口袋。
那里，有一个我藏了半年的，超小型的录音笔。
是我在瘫痪前，一个做记者的朋友送我的小玩意。
张静每次给我换衣服，都只会检查贴身的口袋。
她从没注意过这条旧运动裤外侧的拉链暗兜。
我按下了播放键。
“我真是受够了！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们拿着钱走。去过我们自己的日子。”
“好。”
张静和肖峰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我关掉录音，用左手拿起被我拨到地上的手机。
解锁，屏幕亮起。
我用那根能动的食指，在屏幕上，艰难地敲击。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是我在瘫痪前，记在脑子里的，一个私家侦探的号码。
我只发过去七个字。
“查两个人，张静，肖峰。”
然后，我将那段录音，作为附件，发送了过去。
做完这一切，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张静，肖峰。
你们的三亚之旅，不会太顺利的。
我保证。
两天后，社区义工敲响了我的房门。
他们是接到张静的电话，说家里有瘫痪病人需要照顾。
当他们用备用钥匙打开门时，看到的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我。
我被送进了医院。
医生检查后，结论是：病人因长时间无人照料，导致严重脱水和营养不良，身体机能衰竭。
没有人知道，在这两天里，我经历了什么。
也没有人知道，我的左手，已经可以勉强握成一个拳头。
我躺在病床上，配合着所有的检查。
我表现得，和一个真正的活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第三天，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了我的病房。
他就是我联系的那个私家侦探，老秦。
“顾先生。”
他俯下身，在我耳边低语。
“你要的东西，我拿到了。”
他将一个信封，塞进了我的被子里。
然后，他直起身，像个普通的探病者一样，说了几句客套话，转身离开。
我用还能动的左手，摸到了那个信封。
里面，是一叠照片，和一个U盘。
照片上，是张静和肖峰。
他们在三亚的沙滩上拥抱，在酒店的泳池里亲吻。
他们笑得那么开心，那么灿烂。
用我的钱，在我的绝望之上，享受着他们偷来的天堂。
我一张一张地看着。
心脏没有一丝波澜。
哀莫大于心死。
我将照片和U盘，藏在了枕头下面。
然后，我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护士很快走了进来。
我用尽全力，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报…….警…….”
我的声音，沙哑，微弱，但足够清晰。
护士看着我，嘴巴微微张开。
“顾先生，你…….你能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