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典内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傅瑾琛的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始终无法从苏晚身上移开。她坐在不远处,正与几位国际知名的时尚评论家交谈,姿态从容,言谈间自信的光芒让她整个人仿佛在发光。那份他曾以为熟悉,此刻却感到无比陌生的耀眼,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在他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林薇儿感受到他心不在焉,试图用更亲密的姿态和温言软语拉回他的注意力,甚至故意提及过去共同的回忆,但傅瑾琛的反应始终冷淡,他的全部心神都已被那个午夜蓝的身影占据。
终于,到了品牌展示与合作意向洽谈的关键环节。
“瑾年”凭借傅氏雄厚的财力背景和铺天盖地的宣传,获得了率先展示的机会。林薇儿作为品牌挚友上台,她佩戴着“瑾年”最新季的奢华珠宝,笑容甜美,极力诠释着品牌定义的“永恒挚爱”主题。展示很成功,台下掌声热烈。
然而,当轮到“涅槃之心”时,场内灯光暗下,只留一束追光打在展示台。没有模特,没有喧哗的背景音乐,只有苏晚亲自走上台,站在那片光晕之中。
她没有佩戴过多首饰,唯有腕间那枚“涅槃”手环与耳上的钻石耳钉交相辉映。她拿起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清晰传来,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很多人问,‘涅槃’系列的设计灵感是什么。”她开口,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在傅瑾琛脸上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众多听众中普通的一个,“是毁灭,也是重生。是坠入深渊后的绝地反击,是剥离旧我、重塑灵魂的痛与勇。”
她身后的大屏幕开始播放一段精心制作的短片,火焰燃烧,灰烬纷飞,最终在废墟之中,有新的嫩芽破土而出,舒展成坚韧的枝叶。画面与“涅槃”系列那些充满生命张力的设计草图交织,震撼人心。
“真正的奢华,不在于宝石的大小,而在于其中灌注的情感与力量。”苏晚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涅槃之心’,献给每一个曾在黑暗中挣扎,却从未放弃仰望星空的人。”
没有刻意的煽情,没有商业的吹嘘,只有直击灵魂的共鸣。台下陷入了一片寂静,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热烈、更为真诚的掌声。几位之前对“瑾年”表示赞赏的评论家,此刻眼中也露出了对“涅槃之心”毫不掩饰的激赏。
傅瑾琛坐在台下,看着那个在台上侃侃而谈、光芒四射的女人,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她口中的“毁灭”、“深渊”、“剥离旧我”,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良知上。是他,亲手将她推入了那样的境地。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悔恨,如同冰冷的潮水,灭顶而来。他意识到,他可能永远地失去了站在她身边的资格。
展示环节结束,进入自由洽谈。不少品牌方和投资人都围向了苏晚,其中甚至包括几个之前与傅氏接洽过的国际品牌代表。傅瑾琛看着被众人簇拥、游刃有余的苏晚,再看向身边虽然依旧笑着、眼神却已泄露出一丝不安和嫉恨的林薇儿,一种强烈的对比和失落感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无法再忍受待在这里,借口透气,大步走向了露台。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他心头的些许烦闷,却吹不散那刻骨的悔恨。他拿出手机,屏幕上是辰辰前几天发来的那张三个小人手牵手的画。他看着那个被标注为“爸爸”的简笔画小人,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酸涩难言。
“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吹风?”一个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傅瑾琛猛地回头,苏晚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露台,正站在不远处,倚着栏杆,静静地看着他。她手里端着一杯香槟,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有些迷离,却依旧带着那份让他无所适从的平静。
“晚晚……”他几乎是贪婪地看着她,声音沙哑。
苏晚没有纠正他的称呼,只是微微晃动着酒杯,看着杯中金色的液体漾起涟漪。“傅总刚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是对‘瑾年’的展示不满意,还是……对我的‘涅槃’有什么高见?”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与彼此都无甚关联的公事。
傅瑾琛的心脏像是被这句话刺了一下。他走上前,在她面前站定,目光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急切和痛苦:“晚晚,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以前混账,我眼瞎,我……我不求你立刻原谅我,我只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为了辰辰,也为了……我们。”
“我们?”苏晚轻轻重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苍凉,“傅瑾琛,我们之间,还有‘我们’吗?”
她抬起眼,直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他所有的伪装:“在你为了林薇儿一次次将我弃之不顾的时候,在你看着我的眼睛却喊着别人名字的时候,在你逼着我毁掉那幅画,说我不配有自己的思想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死了。”
她的声音很轻,落在傅瑾琛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不是的……晚晚,我……”他试图辩解,却发现自己所有的语言在那些血淋淋的事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傅瑾琛,”苏晚打断他,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和决绝,“有些伤害,是无法弥补的。就像那幅画,划破了,就再也恢复不了原样。我现在很好,有自己热爱的事业,有辰辰。我不恨你,但我也……不能再爱你了。”
“不……”傅瑾琛猛地摇头,眼底布满血丝,他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她,却被她轻巧地避开。
“看在辰辰的份上,我们可以维持表面的和平。但也仅此而已。”苏晚将杯中剩余的香槟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放在旁边的栏杆上,动作优雅而利落,“傅总,失陪了。”
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向灯火通明的内场,将那冰冷的夜色和彻底绝望的他,独自留在了露台上。
傅瑾琛僵在原地,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耳边反复回响着她最后那句话——
“我不恨你,但我也……不能再爱你了。”
原来,最残忍的惩罚,不是恨,而是……不爱了。
一场他自以为是的追回,还未真正开始,似乎就已经被她单方面,宣判了终结。
惊雷炸响在心头,留下的,只有一片无尽的荒芜与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