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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执镜司的黑狱,并非建于地表,而是深藏于青云城地底,依托一处天然形成的巨大溶洞群改造而成。入口隐蔽在一座不起眼的库房之内,由多重机关与影纹阵法守护,戒备森严。

手持顾清渊的特许手令,墨影在一名面色冷硬、如同岩石般的典狱官引领下,穿过数道厚重且刻满封禁符文的金属大门,沿着蜿蜒向下的石阶,步入了这座阴森的地底监牢。

空气瞬间变得阴冷潮湿,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铁锈与腐朽的气息。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幽绿光芒的萤石,光线昏暗,只能勉强照亮脚下粗糙不平的石路。偶尔从深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哗啦声,或是某种压抑的、非人的低吼,更添几分恐怖。

预警被触发的位置,位于黑狱的外围区域,一条连接着档案密库与普通监区的岔道口。此处石壁光滑,地面铭刻着复杂的复合影纹,此刻已然恢复了平静,看不出任何异常。

“就是这里。”典狱官声音沙哑,如同砂轮摩擦,“预警就是在此处激发,当时并无人员经过,内外巡查也无发现。”

墨影点了点头,没有立刻上前。他站在原地,闭上双眼,无视了那阴冷的环境和隐约的噪音,将心神彻底沉入“空无”之境,“无心镜”的感知如同水银泻地,缓缓铺开。

在他的“心镜”映照下,周围的世界褪去了物质的表象,呈现出由无数能量流和痕影构成的内在脉络。石壁本身的沉厚土影,萤石散发出的稳定光影,空气中流动的、带着阴寒与绝望气息的残留情绪影……以及地面那道复合预警影纹,如同一条条由光丝编织成的、敏感而警惕的神经网络,覆盖着这片区域。

他仔细“观察”着这道预警影纹。其结构果然精密,不仅感应物理震动和非法影力波动,还对空间异常、精神窥探等有着细微的反馈机制。

他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影纹的脉络一寸寸地扫描、排查。大部分区域都呈现出正常的、未被触动的稳定状态。

然而,当他的感知掠过影纹连接档案密库方向的某个节点时,一种极其隐晦的、不协调的“滞涩感”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并非破坏,也非强行闯入的痕迹,更像是有某种东西,以一种超越常规认知的方式,极其短暂地“渗透”或“绕过”了影纹的常规感应机制,直接作用于其信息交互的核心层面,留下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擦痕”。

这丝“擦痕”极其微弱,若非墨影拥有“无心镜”这等能映照本质的奇物,以及对影纹结构远超常人的理解,绝难发现。它带着一种独特的“折射”与“信息读取”的意蕴,冰冷而高效,与物质层面的入侵截然不同。

“果然……”墨影心中暗道。入侵者并非来自实体,目标是信息!

他集中精神,试图从那丝“擦痕”中捕捉更多信息。入侵者的手段非常高明,几乎没有留下自身的气息,但这“擦痕”本身,就是一种特征。

他仔细分辨着那“折射”与“信息读取”的残留特性。忽然,一种隐隐的熟悉感浮上心头。这手段……虽然更加精妙、更加不着痕迹,但其核心的运作原理,与“摄影师”那面怪镜剥离影子时,对“影”之信息的操控方式,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同源性!

都涉及到对“影”(信息载体)的高度精微操控,都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效率感!

裂影阁?他们竟然有能力、有胆量潜入执镜司的黑狱窃取信息?他们所图为何?

墨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深入感知。他试图追溯那“擦痕”的源头和去向,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痕迹在触及档案密库方向的影纹后,便如同水滴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无法判断具体读取了哪些信息。

他睁开眼,看向那名如同岩石般的典狱官:“预警触发前后,档案密库或附近监区,可有什么异常?哪怕是最细微的。”

典狱官皱眉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没有。所有记录一切正常,值守人员也未发现任何异状。”他顿了顿,补充道,“除了……预警触发前约一炷香时间,档案密库内用于照明和维持干燥的‘恒光阵’,曾有过一次极其短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亮度波动,当时值守以为是阵法本身的正常能量起伏,并未上报。”

亮度波动?墨影心中一动。恒光阵的能量波动,很可能就是那信息入侵手段在运作时,对周围能量环境造成的极其细微的干扰!

线索指向了档案密库。

“我需要进入档案密库勘查。”墨影提出要求。

典狱官面露难色:“墨察影卫,档案密库涉及司内诸多机密,即便有顾司库手令,也需按流程……”

“事急从权。”墨影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入侵者目标很可能就是密库内的信息,若不能及时查明,后果不堪设想。一切责任,由我承担。”

典狱官看了看墨影坚定的眼神,又想到顾清渊那冷峻的面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请随我来。”

档案密库的守卫更加严密,经过又一道繁琐的检查程序后,墨影才得以进入。

密库内空间巨大,一排排高大的金属架上,分门别类地存放着无数卷宗、玉简,空气中弥漫着陈年纸张和防腐药草的气味。顶部的恒光阵散发着稳定柔和的光芒。

墨影再次展开感知,重点扫描恒光阵以及存放卷宗的金属架区域。然而,或许是时间过去了几日,或许是入侵者手段确实高明,在这里,他未能再发现那独特的“擦痕”。

但他并非全无收获。在靠近密库深处、存放着一些年代久远、涉及江湖秘闻和陈年旧案卷宗的区域,他感知到了一种极其隐晦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关注”痕迹。那并非能量残留,而更像是一种……被“阅读”过后,留下的极其微弱的信息扰动。

入侵者曾在此停留,并重点查阅了某些古老的卷宗!

墨影无法确定具体是哪些卷宗被翻阅过,数量似乎不少。他立刻将这一发现告知典狱官,要求封存这片区域的所有卷宗,等待进一步核查。

做完这一切,墨影才带着满腹疑云,离开了阴森的黑狱,重返地面。

他将勘查结果详细汇报给了顾清渊,重点强调了入侵者手段的高明、其与“摄影师”能力的潜在关联,以及对方目标可能是某些古老卷宗的推测。

顾清渊听完,久久沉默,指节轻轻敲击着桌面,在寂静的静室内发出叩叩的声响。

“裂影阁……潜入黑狱,查阅古老卷宗……”他低声重复着,眼中寒光闪烁,“他们到底在找什么?”

“属下不知。”墨影摇头,“但此事绝非寻常。裂影阁行事愈发猖獗诡异,司内不可不防。”

“你说得对。”顾清渊站起身,走到墙上的青云城地图前,“看来,我们对裂影阁的威胁,还是低估了。他们隐藏的实力和野心,恐怕远超我们的想象。”

他转过身,看向墨影:“你此次勘查,虽未抓住入侵者的尾巴,但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证实了司内防御体系存在我们未曾察觉的漏洞,也进一步指明了裂影阁的方向。功劳不小。”

“分内之事。”墨影平静道。

“不过,”顾清渊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你方才回报时,提到入侵者手段与‘摄影师’类似,此事除我之外,暂时不要对其他人提及,尤其是……与勋贵派走得近的那些人。”

墨影心领神会。若让那些崇尚绝对力量、对偏门手段心存疑虑的勋贵派知道,裂影阁可能掌握了如此诡异莫测的信息窃取技术,而墨影这个“无影者”又能洞察其痕迹,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麻烦。

“属下明白。”墨影点头。司内的暗流,他已然切身感受到。

“下去吧,黑狱之事,我会亲自向大都督禀报,并加强内部核查。你近日也多加小心,裂影阁接连在你手上吃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顾清渊叮嘱道。

“是。”

离开顾清渊的静室,墨影走在返回清吏司的路上,心情并不轻松。

黑狱被无声渗透,裂影阁的触角似乎比想象中伸得更长。而执镜司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派系林立,暗流涌动。

他感觉自己仿佛行走在一张巨大的、无形的蛛网上,稍有不慎,便可能万劫不复。

但与此同时,一股更强的决心也在他心中升起。

敌人越强大,手段越诡异,就越发凸显出“残影”一脉“观影辨纹,修复裂痕”的重要性。

他需要更快地提升自己,需要更深入地理解“镜”与“影”的奥秘,需要在这执镜司的漩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立足之地,并积蓄力量。

前路艰险,但他别无选择。

握紧了袖中的“缚影丝”,墨影的目光穿过执镜司森严的廊道,投向远方。

风暴,似乎正在加速酝酿。而他,必须在这场风暴彻底降临之前,变得足够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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