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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院长擦了把冷汗:
“段先生,入院的时候,我们确实不知道苏小姐怀有身孕。至于她离开时的状态……虽然有些虚弱,但起码精神状况还是稳定的。”
段时瑾耳朵里只剩下细微而绵长的耳鸣声,吵得他停止了思考。
手机从剧烈颤抖的指间滑落,重重砸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仿佛打在他的心头。
苏余霜。
那个在他面前永远画着精致妆容,仿佛连嘴角笑意弧度都经过精心计算的女人。
那个哪怕天塌下来也要先整理好裙摆,仿佛人生最大的烦恼不过是没买到当季新款和脸颊长了个痘痘的女人。
那个像蝴蝶般在名利场流连,为他招来无数妒恨与麻烦的女人。
那个明明不爱他,却演技精湛,歇斯底里地哭着说爱他的女人。
怀着孩子被他亲手送进了精神病院。
拜他所赐。
一死一重伤。
这个认知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心口来回撕扯。
结婚三年,他和苏余霜在无数个深夜交颈而眠,他承认自己对苏余霜有恶劣的占有欲,却从不觉得对她有真正的爱。
可为什么这一刻,他的痛意,这样货真价实?
陌生的,对事情失去掌控的恐惧感席卷全身。
他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站在财富与权力的顶端俯瞰众生。
从小在名利场的最中心耳濡目染,他自认为早已练就一双毒眼,能洞察人心利弊。
至于在感情中,那更是游刃有余。
林澜双跟他分开,他伤过心,但很快便重振旗鼓,在万千世界里找不同的女人拼凑她的影子。
事实证明,只要他想,数不清的女人勾勾手指头就会主动凑上来。
他算不上享受,就这样得过且过。
娶苏余霜,确实是家里催得紧,也存了与林澜双赌气的成分。
但这步棋,他走得不算委屈。
毕竟如果苏余霜愿意向你展示魅力的话,
那双媚眼如丝又带着娇憨的眼睛,确实可以让许多男人心甘情愿做她的裙下之臣。
很多时候,他起了玩性撩拨她,可自控力强如他,和她过招时,也会有片刻游移。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捡起手机,声音嘶哑得厉害:
“把苏余霜带你们那里所有的监控记录,全部调出来立刻发给我。”
“段先生……”
段时瑾脑海里一直绷着一根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立刻!”
他要知道,她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十分钟后。
一个压缩文件包发到了他的私人邮箱。
段时瑾坐在宽大的办公桌上,他颤抖的手指悬在鼠标上方,光标正落在文件上,却迟迟没有打开。
身后的落地窗外。
独属于S市繁华夜景依旧在喧嚣流动,见证着他此生仅有的恐惧。
他终究是点开了。
画面里,苏余霜被几个护工粗暴地按在冰冷的病床上,四肢死死绑住。
她拼命挣扎,任凭麻绳陷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磨出一道道惊人的血痕。
“放开我!我没有精神病,你们要我做什么检查我都配合你们,不要绑着我!”
再然后。
是电击。
她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瘦弱的身体在医生一次次电棒的触碰下剧烈抽搐,像个破布娃娃。
在“电击疗法”的间隙,医生甩了甩手,平淡问道:
“苏小姐,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当初你是不是自愿和小混混去厂房里幽会的?又是不是为了嫉妒心往林澜双小姐身上泼脏水?又或者,是你根本就认错了人?”
她垂着头,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就在医生以为她终于屈服时,她却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漂亮的狐狸眼里写满了嘲弄和倔强。
“严刑拷打?呵,你们这群拿钱办事的狗,听好了,当年就是林澜双骗我去的,她就是要毁了我,就算你们电死我,我也还是这句话。”
回应她的,是骤然增强的电流,和一声再也无法压抑的、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穿透力太强,仿佛穿透了屏幕,化作一把利刃,狠狠扎进段时瑾的心脏。
他连呼吸都停滞了,紧紧握着拳头,说不出话来。
最后一个视频。
她被关在黑色的小房间,护士们拿着一大把五颜六色的药丸,掰开她的嘴就要往里送。
方才面对捆绑、电击都无动于衷的女人,在这一刻,眼神里竟流露出了恐惧。
她甚至试图跪下来,语无伦次地哀求:
“求你们,不要给我吃这些东西……我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不能吃这些东西的……求你们了,你们要多少钱我都答应,放过我的孩子……”
“落难乌鸦,还妄想肚子里有傅家太子爷的种?”
护士却恍若未闻,强行把药塞进她嘴里,然后端着盘子转身离开。
而后不久,苏余霜的下身不断流出鲜血。
画面里,只剩她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无人理会,只剩下压抑而绝望的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看到这里,段时瑾猛地关掉了视频。
他一拳砸在办公桌上,指节渗出血来,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疼得几乎直不起腰,只能扶着办公桌大口大口的喘息。
那些画面,和他记忆里狡黠的、精明的、骄傲的、爱美的苏余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一切非他本意,却是因他而起。
大脑一片混沌。
唯一清晰的想法就是他要立刻见到苏余霜。
“找!”
他猛地抬起头,眼底布满血丝,对着助理失控喊道:“动用所有力量,用最快的时间把苏余霜给我找回来!我要知道她现在的情况,立刻!马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