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浓雾，如同黏稠的牛奶，将弥林联军的营地包裹得密不透风。
争吵声刺破了这份虚假的宁静。
“我再说一遍！指挥权必须交给我，扎克家族的卫队才是最精锐的！”一个满身赘肉的伟主，手指几乎戳到了对面同伴的鼻子上。
“放屁！你的卫队连女人的裙子都掀不动！昨夜若不是我的人挡住了那群野狗，你的帐篷早就被拆了！”另一个精瘦的贵族毫不示弱，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他们身后，各自的私人卫队也跟着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
这支由弥林十几个贵族家族拼凑起来的“联军”，在距离凯塞山口还有半天路程的地方，已经因为指挥权的问题内耗了整整一天。
他们名义上是来支援山口，实则各怀鬼胎，谁也不愿自己的力量被过度消耗。
营地里一片狼藉。
华丽的丝绸帐篷胡乱地挤在一起，像一堆五颜六色的垃圾。
一万多名被强征来的奴隶士兵，麻木地啃着发硬的黑面包，对头顶上主子们的争吵置若罔闻。他们的眼神空洞，仿佛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没有巡逻队，没有警戒哨。
整个营地，就像一个不设防的巨大靶子。
* * *
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极细的黑线。
雾气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开。
黑线在几个呼吸之间，骤然变粗、放大。
那是一片沉默的黑色潮水。
三千名“龙之爪牙”的先锋，在达卡的带领下，人马合一，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屠刀。
他们没有呐喊，没有嘶吼。
只有马蹄踏在湿润草地上的沉闷轰鸣。
这声音起初被风声和营地的嘈杂所掩盖，直到近得如同擂鼓，才被一个正在撒尿的奴隶兵惊恐地发现。
“敌……敌袭！”
他发出了一声变调的尖叫，连裤子都来不及提。
整个混乱的营地，瞬间炸开了锅。
惊慌的尖叫，无措的奔跑，贵族们气急败坏的咒骂，交织成一曲末日的前奏。
达卡铜褐色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的眼中只有前方，那片最华丽、最臃肿的帐篷区。
卡奥的命令在他脑中回响。
「凿穿中军，斩杀将领。」
“卡奥看着我们。”
达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身后每一名战士的耳中。
“让他看看，垃圾是如何被清理的。”
他猛地一夹马腹，坐骑发出一声嘶鸣，速度再次提升。
身后的百人队精锐，如同一体，紧紧跟随着他的刀锋。
他们无视了两翼那些开始崩溃、四散奔逃的奴隶兵。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敌人的心脏！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几名刚刚还在争吵的伟主，此刻吓得脸色惨白。
他们手下的私人卫队，装备着锃亮的铜甲，手持长枪，试图在帐篷间的空地上组织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他们确实是精锐。
但在已经起势的多斯拉克铁蹄面前，这种“精锐”脆弱得像纸一样。
“轰！”
黑色的洪流，撞上了那道仓促组成的枪阵。
长枪瞬间折断。
铜甲被锋利的亚拉克弯刀轻易撕开，如同撕开湿透的皮革。
血肉横飞。
惨叫声甚至没能传出多远，就被更多的马蹄声彻底淹没。
阵型，在一瞬间就被彻底撕碎。
“我的马！我的马在哪！”
那个最胖的伟主，扎克家族的族长，惊恐地尖叫着，试图爬上仆人牵来的战马。
他肥硕的身体笨拙地扭动着，一次，两次，都没能蹬上马镫。
绝望，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看到了一双杏仁状的眼睛。
冰冷，无情，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那是达卡的眼睛。
一道致命的银色弧线，在空中一闪而过。
噗嗤。
一颗硕大的头颅冲天而起。
头颅上，那双因为恐惧而瞪大的眼睛，还凝固着最后一丝难以置信。
达卡手臂一伸，精准地抓住了那颗尚在滴血的头颅。
他高高举起。
在所有混乱的视线中，这颗头颅，成为了唯一的焦点。
营地里所有的声音，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空了。
那些还在各自为战、试图抵抗的贵族卫队，动作僵住了。
那些被驱赶着冲上前的奴隶兵，停下了脚步。
贵族老爷，死了。
虽然他们根本没有统一的帅旗。
但那个最富有、嗓门最大的家伙被斩首，带来的视觉冲击力，远胜过任何帅旗的倒下。
指挥系统，瞬间瘫痪。
“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下一秒，奴隶士兵毫不犹豫地扔掉了手中简陋的武器，如同炸开的蚁群，向着四面八方疯狂逃窜。
他们本来就是被强迫来的，为这群脑满肠肥的伟主卖命？
凭什么！
贵族卫队们彻底陷入了各自为战的绝境。
他们被分割，被包围，被一波又一波的黑色潮水吞噬。
一场本应势均力敌，甚至弥林联军在人数上还占优的遭遇战，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彻底演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追逐与屠杀。
“龙之爪牙”的战士们，展现出了与传统多斯拉克人截然不同的冷酷与高效。
他们以十人小队为单位，默契地穿插，包围，收割。
没有多余的吼叫，没有对战利品的贪婪。
只有冰冷的刀锋，和精准的杀戮。
伤亡，微乎其微。
当太阳终于挣脱雾气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向这片草地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停止追击！”
达卡的命令传遍了整个战场。
正在追杀的战士们，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勒住了缰绳，调转马头，开始向中军集结。
这种令行禁止的纪律性，若是被任何一个了解多斯拉克人习性的学者看到，恐怕会惊掉下巴。
营地中央，一片巨大的空地上。
一万名奴隶士兵，和十几名侥幸活下来、被剥光了铠甲的贵族将领，如同被赶到一起的羊群，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马粪的骚味。
达卡骑在马上，冷漠地俯视着这群俘虏。
他的亚拉克弯刀上，鲜血一滴滴落下，在草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
他没有再看这些失败者一眼。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
在那片地平线的尽头，一支更加庞大、更加恐怖的军队，正在如同乌云般缓缓压近。
卡奥的大军，到了。
这些茫然又恐惧的奴隶，这些高傲又卑微的贵族，他们的命运将会如何？
成为商品，被贩卖到世界的尽头？
还是……成为新世界的第一块基石？
达卡不知道。
他在等待。
等待着他的卡奥，降下他的下一个神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