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平息。
瑶娘扶着惊魂未定的王巧姑回到住处,和赵玉芳一起安抚了她几句,见她情绪稍稳,瑶娘才独自返回自己的小院。
她心事重重,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夏翠花的惨叫、柳姨娘冰冷的命令,以及秋菊告知的关于六公子和七姑娘的阴谋。
这几件事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笼罩下来,令她快喘不过气。她必须更加小心,也要尽快想办法应对。
自己白日里被侯爷和几位公子窥视的事情,若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下场只怕会更惨。
这侯府里的规矩,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脊背发凉。
她低着头,步履匆匆,只想快点回到那方寸小院,将自己藏起来。
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神,让她几乎失去了平日的警觉。
行至回廊拐角,她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鼻尖瞬间萦绕上一股清冽的、带着淡淡松墨气息的味道。
“啊!”瑶娘吓得魂飞魄散,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向后弹开,脚下踉跄,险些摔倒。夏奶娘被拖走的情景瞬间充斥脑海,让她脸色一白。
“小心。”对方下意识地伸手想扶她。
可这触碰更是让瑶娘惊惧交加,她连退数步,直到脊背抵住冰凉的廊柱,才慌乱地抬头。
这一看,更是让她心跳骤停。
几位身着华服、气质不凡的年轻公子正站在那里,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身上。
他们的眼神中有好奇,有惊艳,也有审视。
她认得这些人,白日里在墙头,就是他们!
一只有力的男人的大手适时地扶住了她的胳膊,稳住了她的身形。
紧接着,一阵清朗愉悦的笑声从旁边传来。
瑶娘惊魂未定地抬头,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方才的笑声,正是出自其中一人。
扶住她的那位公子见她如此惊慌,立刻收回手,后退一步,温声道:“姑娘莫怕,是在下唐突了。”
他面容温润,试图安抚。
“这位便是瑶娘表妹吧?我是你二表哥顾长瑾。”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俊朗青年便凑近些,笑容爽朗地想缓解气氛。
“表妹别慌,我是你三表哥顾长瑜!我们不是坏人……”
“我是你五表哥顾长琅!”摇着扇子的公子也开口,语气带着惯有的轻快。
就连站在稍后,神情清冷的公子也低声道:“四哥,顾长珏。”
他们的自我介绍非但没有让瑶娘安心,反而让她更加恐惧。
表哥?她只是一个底层奶娘而已,哪来的表哥!
瑶娘被对面几人突如其来的阵仗和热情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她早知道侯府有几位男主子,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如此尴尬的情形下,以这种方式与他们相见。
被几位身份尊贵的男主子堵在回廊,若被人看见,她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夏奶娘血肉模糊的下场仿佛就在眼前。
她压下心头的慌乱,连忙垂下眼睫,规规矩矩地福身行礼,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奴婢瑶娘,见过各位公子。”
“什么奴婢不奴婢的。”顾长瑜连忙摆手,语气带着不赞同,“既是亲戚,便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多礼,显得生分。”
顾长瑾也温和附和道:“三弟说得是。听说表妹先前在云家受了不少苦楚,既来了侯府,我们这些做兄长的,理应好生照拂你才是。”
瑶娘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传来,顿时觉得浑身发冷,连行礼都忘了,只剩下本能的恐惧。
她像一只被猎人围住的小兽,目光仓皇地寻找着可以逃离的缝隙,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奴、奴婢……奴婢告退!”
她几乎是语无伦次,也顾不得什么规矩礼数,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她低下头,侧身就想从顾长瑾和廊柱之间的空隙挤过去。
几位公子见她吓得这般模样,与预想中的相见完全不同,一时也都有些无措……
……………..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低沉、极具压迫感的声音自回廊另一端响起。
“你们几个不去练功读书,聚在一起在干什么?!”
这声音如同定身咒,让慌乱欲逃的瑶娘瞬间僵在原地,也让几位公子神色一凛。
瑶娘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心头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顾长渊不知何时已然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喜怒,深邃的目光扫过众位弟弟时,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冷意。
他缓步走来,玄色衣袍愈发显得他身形挺拔修长,宽肩窄腰,气场强大。
众公子见到他,如同老鼠见了猫,方才的笑容和热情瞬间收敛,纷纷垂首站好。
顾长渊的视线在瑶娘身上停留一瞬,眼底还有一丝复杂,快得让人抓不住。
侯爷!他竟然也来了!
瑶娘感觉自己就像掉入蛛网的飞蛾,挣扎只是徒劳。
她将头埋得极低,恨不得缩进地里,连呼吸都屏住了,身体微微发抖。
顾长渊见到瑶娘惊惧至极、瑟瑟发抖的模样,眸色更深。
随即,他看向弟弟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人去演武场,扎马步三个时辰。”
“大哥!”顾长瑜忍不住急道,“我们只是碰巧遇到表妹,她好像被吓到了……”
“四个时辰。”顾长渊的声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甚至更冷了几分。
顾长瑜顿时噤声,其他几人也不敢再辩驳,只得悻悻然地行礼告退,临走前,担忧地看了一眼瑶娘。
她依旧维持着福身的姿势,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尘埃里。
待那群锦衣公子消失在回廊尽头,周遭瞬间安静得可怕。
顾长渊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个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纤细身影上。
他静默片刻,才开口,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让瑶娘的心微微揪紧。
“你倒是会招人。”
明明是他们惹自己的,瑶娘垂首不语,心中为自己辩解,瞬间被这句听不出是褒是贬的话语击溃。
“起来吧。”男人淡漠地开口。
“奴婢谢过侯爷……”
顾长渊看着她不吭声,心里莫名升腾起一种烦躁。
“你也回去吧~”
顾长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最终转身朝院外而去。
直到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瑶娘才脱力般靠在廊柱上,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只觉得,这位侯爷的心思,比这深宅大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难以揣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