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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十天,谢锦遥在医院里度过。
每一天,右手都承受着钻心的疼痛,换药时更是如同再次经历酷刑。
她时常在深夜因剧痛而惊醒,冷汗浸透病号服。
而季停云,几乎每天都来。
谢锦遥一言不发,他便毫不在意地自说自话。
“遥遥,听话,再吃一口粥。”
“伤口疼?忍一忍,医生说了,这是恢复期正常的。”
“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国外找最好的医生,装最好的义肢。”
“别想那么多,一切都有我。”
他的语气温柔,动作细致,仿佛一个深情不移的完美伴侣。
可这一切的好,落在谢锦遥眼里,都让她感到恐惧和恶心。
当季停云俯身试图为她擦拭嘴角时,谢锦遥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季停云的手顿在半空。
刹那间,他眼底闪过一丝寒意,虽然转瞬即逝,又恢复了方才的温和,却足以让谢锦遥遍体生寒。
她明白,这所有的好,都建立在她绝对的顺从之上。
他在警告。
季停云能让她多温暖,就能让她多痛苦。
出院那天,陆书冉来了。
“师姐,恭喜出院呀。”
她声音甜美,眼底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停云哥哥去办手续了,让我先来看看你。”
“真是可惜了这双手,以后生活怕是不太方便吧。”
不等谢锦遥回应,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张精致的请柬,放在床头。
“明天是我的生日宴,停云哥哥为我办的,就在季家的半山别墅,师姐,你可一定要来哦,不然停云哥哥生气了,我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她声音轻柔,却带着刺。
谢锦遥还没回应,季停云走了进来。
陆书冉立刻迎上去,软软靠进他怀里。
“手续办好了吗?我们走吧,我想你了。”
季停云拍了拍她的背,眼神掠过谢锦遥,没有任何停留。
两人相携离去,背影般配得刺眼。
第二天晚上,季家半山别墅灯火辉煌,宾客云集。
谢锦遥最终还是来了。
她本想露个面就走,却被眼尖的陆书冉发现。
陆书冉亲热地拉住谢锦遥的胳膊,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
“各位!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姐姐,谢锦遥,她以前可是很厉害的法医呢。不过现在没了工作,手也不方便了,真的很可怜。希望大家以后都能多多关照她。”
无数道目光瞬间钉在谢锦遥身上,探究的,怜悯的,看戏的。
她手指冰凉,只想挣脱。
“师姐,别走嘛,多玩一会儿。”
陆书冉紧紧揽住她的手臂,力道之大,让谢锦遥无法挣脱。
拉扯之际,陆书冉故意一个踉跄,撞上了香槟塔。
香槟塔,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摇晃声,随即朝着她们的方向,轰然倒塌。
“小心!”
晶莹的塔身碎裂,无数玻璃碎片和冰凉的酒液倾泻而下。
谢锦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本能地想要后退避开。
可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季停云猛地从侧面扑来,狠狠撞在她的肩膀上。
他目标明确,不顾一切地将陆书冉紧紧护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大部分飞溅的碎片和酒液。
而被他这用力一撞,谢锦遥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后倒去。
危急关头,求生的本能让她下意识用受伤的右手猛地撑向地面,试图稳住身体。
右手接触地面的瞬间,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炸开,刚刚愈合一点的伤口被再次硬生生撕裂碾碎。
这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动作停滞,彻底失去了逃离的机会。
下一秒,如无数锋利的玻璃碎片,混合着酒液,劈头盖脸地砸落在她全身。
细密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裸露的皮肤被划出无数道血痕,裙子被酒液浸透,狼狈不堪。
而在她对面不远处,季停云缓缓松开陆书冉,急切地询问。
“冉冉,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吓到了没有?”
他眼神里的担忧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可陆书冉完好无损,连头发都没乱。
没有人看谢锦遥。
她坐在冰冷的地上,酒液沿着发梢滴落。
右手传来剧痛,身上是细密的伤。
而那个曾许诺保护她一生的人,正紧张地检查着另一个女人是否受到丁点惊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