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七子的洗三礼,办得比前面六位哥哥加起来还要风光。
不是陛下突然对我情根深种了,而是前朝那帮子大臣,连同宗室里的老王爷们,终于坐不住了。
七位皇子!
这数字听着就吓人。哪怕其中一半资质平庸,哪怕折损几个,也足够陛下挑挑拣拣,选出最合适的储君。更何况,我桑蔚看着就像能活很久、很能继续生的样子。
风向,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变了。
以前那些暗地里讥讽我“商女”、“肚皮争气脑子空空”的宫妃命妇,如今见了我,脸上的笑真切得能掐出水来,话里话外都是奉承,拐着弯地想打听我桑家是不是有什么生子秘方。
连带着我那个靠着女儿和外孙,爵位一路水涨船高的承恩侯父亲,在宫外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以前士林清流不屑与商贾为伍,如今却有不少人“折节下交”,只求能在陛下面前,或者在我这位贵妃面前,混个脸熟。
皇后称病,闭宫不出,连晨昏定省都免了。凤印暂时由我这位贵妃和另外两位资历老的妃嫔协理。明眼人都知道,那两位不过是陪衬,这后宫的大权,已然落入了我手中。
这日,我正看着内务府送来的,关于几位皇子开蒙择师的章程,心腹大宫女秋禾快步进来,低声禀报:“娘娘,承恩侯夫人递牌子求见,说是有要事。”
我母亲?她向来谨慎,若无大事,绝不会轻易递牌子入宫。
“宣。”
母亲进来时,脸色带着一丝压不住的激动和惶恐。行礼后,屏退左右,她才从袖中掏出一封密信:“娘娘,这是您父亲让妾身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上的。家里……出了件大事,也是……天大的好事!”
我接过信,展开。信是父亲亲笔所写,字迹都因激动有些歪斜。内容更是石破天惊——
我桑家经营的一支海外商队,历经艰险,从极西之地带回了几样前所未见的作物种子。据随行的通译和当地土人描述,此物耐旱耐瘠,产量极高,一亩之地所出,能抵得上如今稻麦的数倍!商队首领不敢怠慢,快马加鞭将种子和详情报回了京城。
父亲在信末写道:“……此乃天赐祥瑞,于国于民,功在千秋!然,怀璧其罪,为父不敢擅专,一切但凭娘娘决断。”
我捏着信纸,指尖微微发烫。
高产粮种!
这可比生十个八个皇子,更能动摇国本,更能收拢民心!陛下登基三载,为何后宫无所出?除了他本身子嗣不丰,前两年各地天灾不断,边境也不安宁,国库空虚,他恐怕也没那么多心思沉溺后宫。若这粮种为真……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看向母亲:“此事还有谁知晓?”
“除了商队核心几人,和您父亲,再无旁人知晓。种子已秘密运抵京郊庄园,由死士看管。”
“好。”我缓缓将信纸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告诉父亲,严守秘密,挑选得力人手,立刻在京郊庄园辟出土地,秘密试种!我要最快看到结果。”
“是,娘娘!”
母亲离去后,我独自坐在窗边,看着庭院里追逐嬉戏的七个儿子,心中一个模糊的计划逐渐清晰。
生皇子,是稳固我在后宫地位的根基。
而这粮种,将是我,和我的儿子们,通向那个至高之位的,最硬的敲门砖,甚至……是撬动乾坤的杠杆。
皇后,还有那些看不起商贾,看不起“以量取胜”的清流们,你们等着瞧。
很快,你们就会知道,商贾之力,可不仅仅在于生儿子和赚银子。
**数月后,京郊庄园。**
我借口为皇子们祈福,带着心腹悄悄出宫,亲眼看到了那一片长势惊人的作物。植株高大,果实累累,庄头激动地汇报着预估的产量数字,比父亲信中说的,还要惊人。
“天佑我朝!天佑娘娘啊!”庄头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我抚摸着那沉甸甸的、金灿灿的穗子,心中一片滚烫。
回宫后,我并未立刻将此事禀报陛下。时机未到。
恰在此时,沉寂许久的皇后,似乎终于从打击中缓过劲来,或者说,她背后的李家,坐不住了。
她开始频频召见宗室命妇,尤其是几位手握实权的王爷王妃。流言蜚语渐渐在宫中蔓延开来。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说,桑贵妃生子如母猪下崽,毫无皇家体统,恐非社稷之福……”
“还说七位皇子龙子凤孙,却流着一半商贾的血脉,实在不堪……”
“李家似乎在联络御史,要弹劾承恩侯府恃宠而骄,侵占民田,与民争利呢!”
秋禾将这些话学给我听时,气得脸都白了:“娘娘!她们这是污蔑!侯爷行事最是谨慎不过了!”
我正拿着拨浪鼓,逗弄着摇篮里咿咿呀呀的皇七子,闻言只是轻笑:“跳梁小丑,何必动气。她们越是这样,死得越快。”
果然,没过几日,陛下在早朝上,便收到了几份言辞激烈的奏折。内容无非是抨击我桑家“以女色媚上”、“凭子邀赏”、“外戚势大”,请求陛下遏制桑家之势,以正朝纲。
据说,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将那些奏折摔在了地上,冷声道:“桑贵妃于社稷有功,接连诞育皇子,稳固国本!承恩侯府所得赏赐,皆是朕与太后依旨意而行,何来恃宠而骄?尔等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整日盯着朕的后宫,盯着有功之臣,是何居心?!”
一番雷霆之怒,吓得那几个出头鸟御史面如土色,连连叩首。
陛下虽未明说,但态度已然鲜明——他需要皇子,很多皇子。而我桑蔚,就是能给他带来最多皇子的人。在这一点上,他和我的利益,暂时是一致的。
下朝后,陛下竟难得地来了我的长春宫。
他负手站在殿中,看着满地乱爬、精力旺盛的儿子们,眼神复杂。良久,他才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今日朝堂上的事,爱妃听闻了?”
我抱着皇七子,微微屈膝:“臣妾深居宫中,不敢妄议朝政。”
陛下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我:“有人说你桑家势大,说朕赏赐过厚,你怎么看?”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避,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无辜:“陛下,臣妾的父兄,不过是仰仗天恩的商贾,所求不过安稳富贵。所得爵位食邑,皆是陛下与太后娘娘赏赐臣妾这点微末功劳的。若陛下觉得赏多了,收回便是,臣妾与桑家,绝无怨言。”
我顿了顿,将怀里的皇七子往上托了托,小家伙咿呀一声,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似乎想去抓陛下龙袍上的绣纹。
“只是……”我声音轻柔,却带着分量,“臣妾生的这些孩子,身上流着陛下的血,是实打实的龙子凤孙。他们将来长大,要读书,要习武,要开府,要聘妃……哪一样不要银钱?臣妾娘家若能多些产业,多些进项,将来也能多帮衬孩子们一些,为陛下,为朝廷,分忧不是?”
陛下看着皇七子那与他有几分相似的眉眼,又看看其他几个虎头虎脑的儿子,紧绷的脸色微微缓和。他伸手,轻轻碰了碰皇七子的小手,小家伙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指,咯咯笑起来。
“罢了。”陛下抽回手,语气听不出喜怒,“朕知道了。你好生教养皇子,其他的,不必理会。”
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住,背对着我说了一句:“皇后近来身子不适,凤印……你暂且多用些心。”
我垂首:“臣妾,遵旨。”
看着陛下离去的背影,我嘴角缓缓勾起。
危机?不,这是机会。
皇后和李家,亲手把更多的权柄,推到了我手里。
**又一年春,京郊庄园试种大获成功。产量报上来时,连早有心理准备的我都震惊了。**
是时候了。
我选在了陛下为北方旱情焦头烂额,在御书房大发雷霆之时,带着一小袋金灿灿的种子求见。
“爱妃何事?”陛下眉宇间带着浓重的疲惫与烦躁。
我将那袋种子呈上:“陛下为国事忧心,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深感惭愧。日前,臣妾娘家商队从海外侥幸得来此物,名为‘黄金黍’,在京郊试种一季,耐旱耐瘠,产量……约是如今稻麦的五到八倍。臣妾不敢私藏,特来献与陛下,或可解北方饥荒之困。”
“什么?!”陛下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几步冲到我面前,一把夺过那袋种子,不敢置信地看着,“五到八倍?爱妃,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试种田亩、记录产量之人证物证俱在,陛下可立刻派心腹之人查验。”我语气笃定。
陛下紧紧攥着那袋种子,像是攥着救命稻草,眼神灼热得吓人。他盯着我,看了许久许久,那目光里充满了审视、震惊,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重视。
“桑蔚……”他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低沉,“你可知,此物若真,意味着什么?”
我抬起头,目光清亮,带着商贾之家特有的、对价值的精准评估:“意味着,我朝将再无缺粮之患,百姓可安居乐业,国库可日益充盈。意味着,陛下将是千古一帝,功盖三皇五帝。”
陛下深吸一口气,猛地扬声道:“来人!传户部尚书,司农寺卿!立刻召集相关人等,随朕去京郊!”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亲眼所见的事实,击碎了所有怀疑。那金灿灿、沉甸甸的穗子,让户部尚书当场老泪纵横,跪地高呼“天佑我朝”,让司农寺的官员们激动得语无伦次。
陛下当场下令,将“黄金黍”定为最高机密,由司农寺和我桑家选派的可靠人手共同负责,立刻在北方旱区挑选合适州县,大力推广种植。
消息虽未公开,但在顶级权贵圈子里,已不是秘密。
朝野震动!
之前弹劾我桑家“与民争利”的言论,瞬间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溢美之词。
“桑贵妃真乃福星降世!不仅宜男,更能旺国!”
“承恩侯府忠君爱国,献此祥瑞,功在千秋啊!”
“当初是谁说商贾误国?看看!这才是真正的于国于民有大用!”
风向彻底逆转。
陛下再看我的眼神,彻底变了。那里面不再有淡漠,不再有估量,而是充满了欣赏、倚重,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赏赐了我更多的珠宝绫罗,却不再提给我娘家增加食邑的事。但他给了我更实在的东西——他将推广新作物的部分事宜,交由我父亲协同办理,等于默许了我桑家势力向关乎国计民生的核心领域渗透。
而皇后和李家,在这场风波中,彻底沦为了背景板,甚至成了反面对照。
据说,皇后在宫中得知此事后,当场呕血,病情加重。
我听着秋禾的禀报,只是淡淡一笑,继续低头给怀里的皇七子绣着小肚兜。
这就受不了了?
更刺激的,还在后头呢。
毕竟,我这“旺国宜男”的福气,可还没用完。
这才生了七个而已。
远远,不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