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少年语破天惊的一句话，让我石化在原地。
我这才知道，他也是来跳楼的。
我一时忘了自己的初衷。
看到他一只脚迈出去的那一刻，心顿时跳出嗓子眼。
几乎是本能地扑过去，死死抓住他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里拽。
“你疯了吗？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
“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活着吗？”
我声音发颤怒吼道。
他显然没料到这一出，愣愣地被我拽了回来，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他抬起头，皮肤白皙，眼眶微红，像只受惊的小鹿，却又带着一种破碎感。
他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轻声反问，
“可是，你不是也不怕死吗？”
我被他问得一怔，所有劝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啊，我这样一个连自己都打算放弃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教训他呢？
我无言以对，只是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生怕一松手他又会消失在天台边缘。
直到把他彻底拉到楼梯口，确认安全了，我才虚脱般靠在墙上。
闹了这一出，我也没了轻生的念头。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他垂着眼睑，声音低低的，
“我叫沈时琛，我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活着这么孤单，我还不如死了。”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居然也是孤儿吗？
看着他落寞的神情，
鬼使神差地，一句话脱口而出，
“谁说的，我来做你的家人。”
话一出口，连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本来是打算送他离开后，再独自回来做未完成的事。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把沈时琛带回家的最初几天，我们客气疏离。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我胃痛的老mao病犯了，蜷在沙发上冷汗涔涔。
沈时琛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冲出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慌。
他给我倒热水，翻找药箱，用温热的手轻轻揉着我的肚子。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你好点了吗？”
一股久违的暖流猝不及防地撞入我冰封的心口。
我忽然想起，我同样胃痛地直不起腰，那时儿子正打着游戏，头都没回，
只不耐烦地嚷嚷，
“妈你小点声，吵到我打团了！”
从那天起，某种东西开始悄然改变。
我们的生活渐渐有了烟火气。
我会研究他多吃了一口的菜，下次就多做点。
他会在看到我疲惫地揉肩膀时，默默站到我身后，帮我捏一捏。
沈时琛悄悄给我买了一条柔软的羊绒围巾。
他有些不好意思，
“天冷了，看你老是咳嗽，总想着给你买点什么。”
我摸着那条围巾，眼眶发热。
我养了十多年的儿子，过去总是理直气壮地向我索要最新款手机和球鞋。
却从来没想过送我什么
没想到，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来自才认识没多久的少年。
我开始留意他的喜好。
知道他喜欢某个牌子的画笔，我偷偷买回来，装作不经意地放在他书桌上。
看他眼睛瞬间亮起来的样子，我心里也欣喜不已。
不知从何时起，我看着沈时琛。
不再是透过他在看谁的影子，也不是出于单纯的怜悯。
我是真心实意地，为这个孩子本身感到骄傲和温暖。
我这个曾经被亲生儿子弃如敝履的人。
在心里，悄悄地把这个无家可归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疼爱。
而走向天台的那天，已经遥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我提着新鲜排骨回到家，
“我回来了，今天给你做你爱吃的糖醋排骨。”
坐在沙发上的身影回过头。
我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