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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手里的银行卡,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江念傲骨一生,什么时候需要靠别人的嗟来之食过活?
我走到路边的垃圾桶,弯曲,再用力。
「啪」的一声,银行卡被我掰成了两半,扔进了散发着馊味的垃圾桶里。
身无分文,又冷又饿。
昨夜淋的雨,终于在此刻发作。
我烧得天旋地转,意识模糊,最终在公园的长椅上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呼唤声在我耳边响起。
「同学?同学你醒醒?」
我勉强睁开眼,看到一张年轻而干净的脸,充满了焦急。
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背着画板,像是附近美术学院的学生。
他见我醒了,松了口气。
「你发烧了,烧得很厉害。」
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一股带着阳光和洗衣粉味道的暖意包裹了我。
「我送你去医院吧?」
我摇了摇头,声音嘶哑。
「我没事。」
他看我脸色惨白,嘴唇干裂,不放心地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塞给我。
「你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先拿着这些钱去吃点东西。」
「找个地方住下,别睡在这里,会生病的。」
我看着他手里的钱,又看了看他澄澈的眼睛。
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给了我这几天来唯一的善意和温暖。
而我最亲的家人,却把我当成垃圾一样丢弃。
我没有拒绝,接过了钱,低声说了句「谢谢」。
「我叫苏哲,你呢?」
「江念。」我顿了顿,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以为我是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女,没有多问。
只是叮嘱我几句,就背着画板离开了。
他的善意,像一束微光,让我对这个冰冷的新世界,有了一丝留恋。
我在附近的小旅馆住下,吃了药,睡了一天一夜。
病好后,我决定做最后一件事。
不是为了挽回,不是为了证明。
只是为了,在我曾经深爱的人心里,埋下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我用苏哲给的钱,买了一部最便宜的老人机,办了一张不记名的电话卡。
然后,给陆沉发了一条短信。
「书房东墙,从上往下数第三块砖后面,有你送我的第一支钢笔。」
「笔帽里,有我的胎发。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那支派克钢笔,是他当初追求我时,用第一个月的工资买来送我的。
后来搬家时「不小心遗失」,他为此遗憾了几十年。
其实,是被我偷偷藏了起来。
这件事,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发完短信,我取出电话卡,掰断,和手机一起扔进了河里。
我不是要他相信我。
我只是要他,在他未来的每一天,每一次走进那间书房。
每一次看到那面墙时,都会被这个怀疑折磨。
让他余生,都活在「万一是真的呢?」的悔恨里。
做完这一切,我用剩下的钱,买了一张去南方的、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票。
这个城市,再也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
在拥挤嘈杂的火车站,我最后一次回头,看了一眼家的方向。
天边是绚烂的晚霞,我仿佛看到,陆沉和赵婉相互搀扶着,在夕阳下散步,相敬如宾。
我笑了。
眼泪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江念,在今天,真的死了。
我转过身,登上南下的火车。
一个全新的、不属于陆家的「我」,即将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