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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内鬼”二字一出,书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萧珏面具后的双眼骤然眯起,一道凛冽的寒光一闪而逝。他的王府,自三年前他残废之后,便清洗过数次,如今留下的,无一不是经过他严苛考验的忠仆。

林婉儿的手,竟然能伸到他的战王府来?

“你确定?”萧珏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肃杀之气。

“王爷若是不信,大可找个精通药理的太医来验。”林苏随将那盒熏香推到他面前,神色平静,“不过我猜,寻常太医,未必能验出‘息魂木’与梅香相克的玄机。否则,林婉儿也不敢用如此阴损的手段。”

这是一种极为高明的用毒手法,利用两种看似无害之物的化学反应,生成致命毒素。若非她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化学和药理知识,恐怕也会着了道。

萧珏沉默了。他信林苏随。一个能一眼看穿“蚀骨”之毒的人,绝不会在这种事上信口开河。

他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书房内一片死寂,只有这单调的声音在回响,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内鬼是谁?

是负责采买的管事?是负责传递消息的下人?还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

一个个名字在萧珏脑中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他的人,他有信心。那么问题,就出在林苏随从将军府带来的陪嫁人员身上。

“你从娘家带来了几个人?”萧珏问道。

林苏随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按照规矩,陪嫁丫鬟四个,婆子两个。但母亲说王府规矩大,怕我受委屈,又额外塞了两个她身边的二等丫鬟给我。一共八人。”

“人呢?”

“都在听雪院的偏房候着,还未正式分派差事。”林苏随答道。原主出嫁仓促,又是在那样的丑闻之下,将军府夫人看似贴心地多给了两个人,实则是安插眼线,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你想怎么做?”萧珏的目光再次落到林苏随身上。他很好奇,这个屡次带给他意外的女人,会如何处理这件事。是雷霆震怒,将人抓来严刑拷打?还是不动声色,暗中观察?

林苏随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王爷,您想不想……看一出好戏?”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萧珏从未见过的光芒,那是一种混合了智慧、自信与狠厉的光芒,像一只蛰伏在暗夜中的猎豹,终于亮出了它锋利的爪牙。

“哦?”萧珏的声线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兴趣。

“林婉儿费尽心机送来这盒毒香,无非是想让我死得神不知鬼不觉。她现在,一定正满怀期待地等着我的死讯。”林苏随的手指轻轻拂过那紫檀木盒的边缘,“我们若是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让她失望了?”

“你的意思是……”

“将计就计。”林苏随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不是想让我‘安睡’吗?那我就‘病’一场给她看。病得越重,越离奇,她就越会相信是这毒香起了作用。届时,那个内鬼为了传递消息,或者为了更进一步确认我的情况,必然会有所动作。我们只需张开网,等着鱼儿自己游进来便可。”

这个计划,不可谓不大胆。以自身为饵,引蛇出洞。

萧珏看着她,面具后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他发现,自己似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人了。她不仅有惊世骇俗的医术,更有这份临危不乱、瞬间便能设下反击之局的心智。

镇国将军府,到底养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你就不怕,弄假成真?”萧珏问道。这毒香的厉害,他听了都觉得心惊。

“王爷忘了,我是谁?”林苏随自信一笑,“区区‘息魂木’,我还不放在眼里。我自有办法化解其毒性,只演出其表象便可。”

萧珏不再多言,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府里的人,随你调遣。本王,等着看戏。”

他给了她全权处理的权力,这既是信任,也是一场更深层次的考验。

……

当天下午,一个消息便如风一般,从听雪院传遍了整个战王府——

新来的王妃,病了。

据说是一早起来便觉得头晕目眩,胸闷气短,到了下午,更是水米不进,卧床不起了。桂嬷嬷急得团团转,派人去请了太医,却被王爷拦了下来,只说是新妇初嫁,水土不服,静养几日便好。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却又透着一丝不同寻常。

一时间,王府上下人心惶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说王妃是不得王爷喜爱,忧思成疾;也有人说,是王妃身子骨太弱,被王府的煞气给冲撞了。

而此刻,“病重”的林苏随,正安然地坐在听雪院的内室里,一边喝着桂嬷嬷亲自熬的安神茶,一边听着外面丫鬟们的窃窃私语。

“王妃,您这招‘病遁’,可真是把府里的人都给唬住了。”桂嬷嬷站在一旁,脸上满是钦佩。她亲眼看到林苏随只是用银针刺了自己几个穴位,脸色便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微弱了下去,那模样,比真的病了还像。

“这只是第一步。”林苏随放下茶杯,“吩咐下去,从今天起,听雪院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擅入。我的饮食,也由你亲自负责。对外就说,我病情加重,需要静养。”

“是,老奴明白。”桂嬷嬷躬身领命。她现在对林苏随,是彻底的心服口服。这位新主母,不仅医术通神,这份心计和手段,更是让她这个在后宅浸淫了几十年的人都自愧不如。

林苏随又将目光投向了跪在下方的八个陪嫁人员。

这八个人,从下午开始,便被她以“挑选贴身丫鬟”的名义,全部留在了听雪院,不许外出。此刻个个都是面带惶恐,不知这位新主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苏随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缓缓地从她们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

“从今天起,你们八人,轮流在我房中守夜。”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两人一组,四个时辰一换。谁若当值时出了差错,我病好之后,定不轻饶。”

这个命令一下,八个人的脸色顿时各异。

大部分人是惶恐和不安,但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看起来最是乖巧本分的丫鬟,眼中却飞快地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和紧张。

她的名字叫锦绣,是将军府夫人后来塞进来的两个二等丫鬟之一。

林苏随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心中已有了七八分计较。但她没有声张,只是挥了挥手:“今晚,就从锦绣和另一个叫锦屏的丫鬟开始吧。都下去吧。”

夜,渐渐深了。

听雪院内一片寂静,只有巡夜下人的脚步声偶尔在雪地里响起,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内室里,林苏随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仿佛真的沉睡了过去。床边不远处的矮榻上,锦绣和锦屏二人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

时间一点点流逝,子时刚过,锦屏年纪小,熬不住困意,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

锦绣警惕地观察了她许久,又悄悄看了一眼床上毫无动静的林苏随,终于,她开始行动了。

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管,拔开塞子,对着床帐的方向,轻轻一吹。一股无色无味的淡淡烟气,便飘散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她又等了片刻,见林苏随依旧没有反应,这才蹑手蹑脚地站起身,如同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间。

她前脚刚走,床上原本“沉睡”的林苏随,便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哪里有半分病态和睡意!

她早就用银针封住了自己的几处大穴,可以暂时闭住呼吸,那点迷烟,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跟上去。”她对着房间的阴影处,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房梁上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跟了出去。

……

王府后花园,一处废弃的假山后。

锦绣左右张望,确认四下无人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学着鹧鸪鸟,发出“咕咕,咕咕咕”三长两短的叫声。

很快,假山对面的树林里,也传来了同样的回应。

一个穿着王府杂役服饰的黑瘦男子,鬼鬼祟祟地从林中钻了出来。

“怎么样了?她可是已经……”男子急切地问道。

“小姐的香果然厉害,那贱人今天下午就倒下了,现在更是人事不省,我看离死不远了。”锦绣的声音里,充满了恶毒的快意,“你快回去禀报小姐,就说计划顺利,让她放心。”

“好!太好了!”男子大喜过望,“只要她一死,二小姐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是自然。”锦绣得意地笑了笑,正要再说什么,忽然,她感到脖颈处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她僵硬地低下头,只见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上。

那个黑瘦男子,更是早已被另一个黑衣人反剪双手,死死地按在了地上,嘴里塞着布团,只能发出“呜呜”的声响。

“说吧,谁是你们的小姐?”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锦绣的身后传来,让她如坠冰窟。

她惊恐地回头,只见林苏随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她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狐裘,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比手中的匕首还要冷,还要利!

“王……王妃!你……你不是……”锦绣吓得魂飞魄散,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不是应该病得快死了吗?”林苏随替她说了下去,嘴角的笑容,如同淬了毒的罂粟花,“让你失望了。现在,告诉我,林婉儿还给了你们什么指令?”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锦绣还想嘴硬。

林苏随却没耐心跟她废话,手中的匕首微微一送。

“啊!”

一丝血线,顺着锦绣白皙的脖颈流下,带来一阵刺痛和死亡的恐惧。

“我的耐心有限。”林苏随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你只有一次机会。说,或者,死。”

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气,让锦绣彻底崩溃了。她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根本不是过去那个任人欺负的草包嫡女,而是一个真正的,会杀人的恶魔!

“我说!我说!”她涕泪横流地尖叫起来,“二小姐说……说若是毒香不管用,就让我想办法……在您的饮食里,投入这个!”

她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极小的纸包。

林苏随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些许白色的粉末。

她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是鹤顶红,见血封喉的剧毒!

好一个林婉儿,当真是步步紧逼,招招致命!

“很好。”林苏随收起纸包,看着地上已经吓得瘫软如泥的锦绣,眼中闪过一丝冷酷。

“王爷,人抓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处置?”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对着身后的黑暗问道。

黑暗中,轮椅滚动的声音缓缓响起。

萧珏的身影,从梅林的阴影里,慢慢地显现了出来。

他的身后,站着王府的侍卫统领,夜鹰。刚才制服那两人的,正是他。

萧珏看着地上那两个抖如筛糠的叛徒,面具下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拖下去。”他只说了三个字。

“是!”夜鹰领命,像拎小鸡一样,将两人拖起,堵住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那两人连一声求饶都来不及发出。

林苏随知道,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下场。

一场危机,就此化解。

林苏随看着萧珏,月光洒在他银色的面具上,反射出清冷的光。

“多谢王爷出手。”她真心实意地说道。若非他派夜鹰暗中保护,她一个人未必能如此轻松地解决。

“你替本王揪出了府里的蛀虫,该说谢谢的,是本王。”萧珏看着她,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等的语气说道,“你……很不错。”

这句简单的夸赞,从他口中说出,分量却重如千金。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回敬你那位‘好妹妹’?”萧珏问道,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看好戏的玩味。

林苏随闻言,缓缓地笑了。

那笑容,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格外灿烂,却又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寒意。

她扬了扬手中那包鹤顶红,轻声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送了我这么一份大礼,我自然要……加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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