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点惨白的光芒，在浑浊的水下缓缓上浮。
死亡的寒意顺着林缺的脊椎骨一路攀爬，直冲天灵盖。
他想跑。
可那股从身后传来的巨大吸力，把他钉死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的双脚陷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冰冷刺骨，早已失去了知觉。
哗啦。
水声响起。
那个一直背对着他的女人，终于有了动作。
她缓缓地，从水中站了起来。
水流从她身上滑落，却不是清澈的，而是带着污秽的黑色。
她湿透的白色连衣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一种病态的消瘦。
随着她的起身，那张一直隐藏在水面与长发之下的脸，也终于暴露在空气中。
那是一张被水泡得肿胀、发白的脸。
皮肤浮肿，毫无血色，透着一种尸体特有的青灰。
五官已经模糊不清。
最恐怖的是她的眼睛。
那不是眼睛。
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空洞地对着林缺的方向。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
那些在空中狂舞的黑色长发，找到了目标。
咻！
数十根发丝破开空气，带着尖锐的啸声，直奔林缺的脖颈而来。
快！
太快了！
林缺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色的发丝，在他的视野里急速放大。
冰冷的死亡气息扑面而来，让他几近窒息。
完了。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句被他吐槽了无数遍的系统提示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脑中炸响。
【温馨提示：和谐的邻里关系，从一句友好的问候开始哦！】
问候？
对！问候！
一道闪电划过林缺混沌的大脑。
他不是来战斗的！他不是来驱鬼的！
他是公寓管理员！
他是来处理投诉的！
他的身份是“维修工”，不是“道士”！
这个鬼东西是“租客”，不是“怪物”！
所以，用物理手段去对抗，从一开始就错了！
“系统！商城！”
林缺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心中狂吼出这两个字。
【叮！您的专属管家小A为您服务！正在打开系统商城……】
一个半透明的购物界面，瞬间在林缺眼前展开。
琳琅满目的商品，闪烁着各种诱人的光芒。
【驱邪桃木剑：998灵能点，给不听话的租客一点小小的震撼！】
【镇魂紫金钵：1998灵能点，超度，我们是专业的！】
【雷击枣木钉：9998灵能点，管你千年道行，一钉教你做鬼！】
……
林缺的视线飞速扫过，内心一片冰凉。
这些东西他一个都买不起。
他的全部身家，只有完成新手引导任务时，系统赠送的那可怜的10点灵能。
他的目光继续向下，掠过那些昂贵的道具，在商城的角落里，他看到了一个最便宜，也最不起眼的商品。
【一次性灵能扳手】
【售价：10灵能点】
【物品描述：蕴含微弱灵能，可对低等级超自然物体进行物理干涉。注意：本道具为一次性消耗品，请谨慎使用哦！】
就是它了！
没有丝毫犹豫。
“购买！”
【叮！消费灵能点10点，购买【一次性灵能扳手】成功！祝您购物愉快！】
几乎在念头落下的瞬间，林缺感觉到右手一沉。
一把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扳手，凭空出现在他的手中。
这把扳手和之前那把普通的活动扳手外形几乎一模一样，但入手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它不冷，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
而此时，那些致命的发丝，距离他的喉咙，已不足三厘米。
他甚至能闻到上面传来的，混合着铁锈与腐烂的腥臭。
“住手！”
林缺举起手中的灵能扳手，用尽平生最大的音量，嘶吼了出来。
“我是这栋公寓新来的管理员！”
“我叫林缺！工号001！”
“我收到您的漏水投诉，现在是来为您提供维修服务的！请您配合我的工作！”
这一连串的嘶吼，仿佛抽干了他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
但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已经快要触碰到他皮肤的黑色发丝，在听到“管理员”和“维修服务”这两个词的瞬间，猛地停住了。
它们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中，距离林缺的脖子只有一线之隔。
发丝的末端微微颤动，似乎带着一丝困惑与迟疑。
有用！
规则！
这一定是触发了公寓里的某种规则！
林缺心中狂喜，他不敢浪费这争取来的宝贵时间。
他强撑着发软的双腿，向前迈出一步。
那股一直压制着他的恐怖力量，随着他身份的宣告，减弱了许多。
他不再是被锁定的猎物，而是一个正在执行公务的“工作人员”。
林缺高举着灵能扳手，一步步艰难地趟过积水，重新走回卫生间门口。
那个女人，或者说女鬼，就站在洗手池边。
她没有再发起攻击，只是那两个黑洞洞的眼眶，依旧“看”着他的方向。
林缺绕过她，走到了那个不断滴着黑液的水龙头前。
这一次，他没有丝毫恐惧。
他调整好灵能扳手的卡口，对准了那个被黑色粘液包裹的总阀门。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扳手卡了上去。
没有刺耳的腐蚀声。
没有灼热的剧痛。
灵能扳手接触到阀门的瞬间，上面附着的黑色液体，仿佛遇到了克星，迅速消融退散。
扳手稳稳地卡住了阀门。
林缺双手握住扳手的手柄，将身体的重心全部压了上去。
“给！我！关！”
他咬紧牙关，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一拧。
嘎吱——
一声远比之前清脆的金属转动声响起。
那个顽固的阀门，在灵能扳手的作用下，终于被拧动了。
紧接着。
嘎吱，嘎吱。
林缺一鼓作气，将阀门一圈一圈地拧紧，直到再也拧不动为止。
滴答。
最后一滴黑色的液体，从水龙头上落下，掉进了洗手池里。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那恼人的滴水声，消失了。
房间里那股阴冷刺骨的寒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也渐渐淡去。
林缺手中的灵能扳手，光芒一闪，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了空气中。
成功了。
他真的做到了。
林缺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倒在地，溅起一片水花。
他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淹没了他。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女鬼。
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
但她身上的气息，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股暴戾、怨毒的能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解脱。
她肿胀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那张被水泡得发白的脸，也渐渐恢复了生前的模样。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不是脸色太过苍白，应该会很漂亮。
她的身影越来越淡，最后化作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在了房间里。
在她的身影完全消失的刹那。
【叮！】
一连串密集的系统提示音，在林缺的脑海里疯狂刷屏。
【恭喜您！成功完成紧急任务：处理404号房漏水投诉！】
【任务评价：完美！】
【任务奖励：灵能点+100！】
【租客“沈月”满意度+70（初始值为-50，当前为+20：略有好感）！】
【公寓总体满意度+5%！】
【恭喜您！作为首位以“服务”而非“对抗”方式完美解决租客投诉的管理员，您已达成隐藏成就“五星好评”！】
【成就奖励：解锁公寓新功能——租客档案！】
海量的信息，让林缺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些奖励，一个新的界面，便自动在他眼前弹了出来。
【租客档案（已解锁）】
【姓名：沈月】
【房间号：404】
【状态：已解脱】
【生平简介：一个热爱舞蹈的女孩，因无法承受网络暴力与被诬陷的压力，选择在公寓浴室内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死后怨气不散，执念化为不断滴落的“污水”，日夜折磨着自己，也渴望着有人能来“关掉”她的痛苦……】
【管理员寄语：她只是病了，不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