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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顾青崖的来访像一片阴云,短暂地遮蔽了荫余堂上方的阳光。沈墨更加谨慎,除了必要的修复指导,他几乎足不出户,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自身恢复和对晶体的温养研究中。那枚晶体,在日精月华与他持之以恒的温和阳气滋养下,内部那缕灵性似乎壮大了微不可察的一丝,散发出的安宁感也愈发稳定。

然而,沈墨心中的疑虑却与日俱增。顾青崖的出现绝非偶然,他那种试图探究根源的眼神,让沈墨隐隐不安。他必须加快进度,不仅要恢复实力,更要尽快掌握更多关于这晶体和养魂之法的信息,以应对可能到来的风波。

这天深夜,万籁俱寂。沈墨状态颇佳,决定进行一次更深层次的尝试。他回忆起古籍中“感其记忆碎片”的记载,以及那两次偶然触发的记忆感知。他推测,或许可以主动引导,尝试接触更核心、更连贯的记忆场景,以期找到关于那场仪式、关于前世沈墨的更多线索,甚至是吕昭未能言明的、关于这“锁魂镇煞印”的更深层秘密。

他调整呼吸,将精神力高度凝聚,不再是泛泛地共鸣,而是如同精准的探针,带着明确的目的性——他想要触及吕薇宁记忆中,关于合卺之夜、关于仪式启动前后的关键片段。

精神力缓缓渗入晶体,绕过那些日常的、温暖的记忆碎片,向着更深处、那片被血色和痛苦笼罩的区域探去。过程异常艰难,那里仿佛有着无形的屏障,充满了抗拒与悲伤的能量。沈墨感到精神层面传来阵阵刺痛,但他没有放弃,小心翼翼地调整频率,试图融入那片悲伤,而非强行突破。

终于,他的“视野”穿透了层层迷雾,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

大红喜烛高燃,烛火却跳跃着诡异的幽蓝色。

洞房内,不再是之前看到的血腥狼藉,而是布置得极其隆重,甚至……邪异。

地面上用暗红色的粉末绘制着复杂的阵法图案,与沈墨在井下感知到的聚煞阵同源,却更为繁复精密。

吕薇宁穿着那身华丽嫁衣,头戴沉重凤冠,坐在床沿,但她的眼神……不是待嫁少女的羞涩或期盼,而是……一片空洞的麻木,仿佛一具精致的傀儡。

而站在阵法中央,背对着沈墨“视角”的,是一个穿着同样大红喜服的高大男子身影。那,就是前世沈墨!

沈墨的心提了起来,精神高度集中。关键的时刻到了!

只见那男子缓缓转过身……

就在沈墨即将看清对方面容的刹那,异变突起!

那男子身影的面部,仿佛笼罩在一团扭曲的光影中,模糊不清。但沈墨的“感知”却捕捉到了更惊人的东西——不是容貌,而是一种……本质。

一种与他自身命格同源,却又更加古老、更加深沉、仿佛与这荫余堂、与这聚煞阵融为一体,甚至……与那井下被摧毁的邪骨气息隐隐共鸣的……本质!

不对!

沈墨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

这感觉……这前世沈墨残留在记忆中的气息,虽然疯狂而邪恶,但其核心,与吕薇宁魂体中被吕昭印记守护的那份本源,与这枚晶体给他的感觉……并非截然对立,反而像是同根同源的不同分支?!

难道……?!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在逻辑缝隙中悄然成立的可怕猜想,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脑海:

如果,前世沈墨与吕薇宁,并非简单的加害者与受害者?

如果,那场仪式,并非单方面的掠夺,而是……某种扭曲的、自愿的,或者至少是双方命格深度绑定的“共生”仪式?

如果,吕昭燃烧生命阻止的,并不仅仅是妹妹被害,而是……一个更加恐怖、一旦完成将无法挽回的结局?

而吕薇宁那滔天的怨恨,其中是否……也掺杂了被背叛、被中断“仪式”后自身也陷入绝境的绝望?甚至,那怨恨本身,是否也是仪式失败反噬的一部分,或者……是某种更深层意志的伪装?!

这个反转的念头让沈墨如坠冰窟,精神力瞬间紊乱!

“视野”中的景象剧烈晃动,那红袍男子的身影猛地转回头,扭曲光影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五百年的时空,与沈墨的精神感知对撞!

“你……终于……察觉了么……”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无尽嘲讽与一丝……诡异欣慰的意念,直接轰入沈墨的脑海!这意念,与井下残念的疯狂怨毒截然不同,它更冷静,更……深沉!

砰!

仿佛有无形的巨力撞击,沈墨的精神力被猛地弹回,胸口如遭重击,喉头一甜,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他眼前的幻象彻底破碎,重新回到现实中的西厢房,手中的晶体剧烈震颤着,散发出灼热与冰冷交替的混乱气息!

沈墨捂着头,大脑一片轰鸣,那个可怕的猜想与最后那道冰冷的意念在他脑中反复回荡。

真相到底是什么?

吕薇宁究竟是纯粹的受害者,还是……仪式的一部分?

吕昭牺牲性命,究竟阻止了什么?

而自己这个“转世”,在这个跨越了五百年的迷局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是破局者,还是……另一个被选中的“容器”,甚至是……仪式重启的“钥匙”?

之前所有的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他以为自己在拯救一个无辜的怨魂,却发现脚下可能是另一个更加深邃、更加危险的陷阱。吕薇宁那看似纯粹的怨恨与悲伤之下,可能隐藏着他无法想象的秘密。

他看着手中依旧在微微震颤、气息混乱的晶体,眼神变得无比复杂。这里面沉睡的,究竟是一个等待救赎的可怜女子,还是一个……连她自己都可能无法完全掌控的、更加复杂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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