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说谁?”
陈屿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一瞬间血色尽失。
第五章
法官敲响法槌,法警将几乎失控的陈屿按回座位。
他没再挣扎,只是坐着,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是翻涌的震惊和怨毒。
庭审继续。
我的律师站了起来,向法官示意。
“法官阁下,我方申请当庭播放火灾发生时的关键录像。”
屏幕亮起,苏菲菲的脸占满了画面。她正嬉笑着点燃烟花,火星溅落,引燃了旁边的易燃物。
火光映着她从嬉笑到惊恐的脸,她尖叫着扔掉手机,冲出了画面。
旁听席一片哗然。
陈屿的指节捏得发白,但还强撑着。
他以为这只是过失。
果然,他的律师立刻站了起来。
“我方当事人承认火灾由其过失引起。但请法官注意,我方当事人当时极度恐慌,并无害人意图。”
“此外,火势的迅速蔓延,另有其因。”
他拿出一份文件,递交上去,正是陈屿伪造的那份《火灾现场安全评估报告》。
“报告指出,该仓库消防系统严重老化,安全出口堵塞,这才是导致陈卫国队长牺牲的主要原因!”
陈屿靠在椅背上,像是松了一口气,他轻蔑地瞥了我一眼,以为自己扳回一局。
他以为他赢了。
我的律师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提出了新的申请。
“法官阁下,我方对这份报告的真实性存疑,并申请传唤证人——市消防安全监督管理处,王科长。”
当身穿制服的王科长走上证人席时,陈屿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王科长将一份盖着红章的官方文件展示给法庭。
“根据记录,该仓库在一个月前刚刚通过甲级消防安全审查,所有设施完备,通道畅通。”
伪造证据,妨碍司法公正。
他完了。
我看着他惨白的脸,不准备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我的律师再次开口,声音传遍整个法庭。
“事实上,仓库的消防设施如何,并非导致陈队长牺牲的根本原因。”
“我们还有另一段录像。”
屏幕再次亮起,画面正对着仓库唯一的安全通道。
苏菲菲从门里冲出来,她没有跑,而是回头。
然后,她从包里掏出一把U型锁,从外面,死死锁住了那扇逃生的大门!
画面里,消防员赶到,拼命砸着门,浓烟滚滚。
“不……”
陈屿死死盯着屏幕,身体剧烈地颤抖。
他为之脱罪,不惜赌上自己前途的“无辜女孩”,亲手锁死了他父亲的生路。
他是在为一个蓄意杀人的凶手,当走狗!
“呕——”
他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陈屿。”
“现在,你还要为她辩护吗?”
第六章
陈屿身体一僵,嘴巴半张着,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精心为情人编织的所有谎言,在绝对的真相面前,被烧成了灰。
而这,仅仅是开始。
“请问沈律师,”我的律师冷静发问,“您为你当事人辩护的依据,是这份被你剪辑过的视频吗?”
陈屿没有回答。
他的精神世界,正在一片片崩塌。
而他的律师没察觉到老板的异样,还在按照事先排练好的流程往下走。
他站起身,将一份文件递交给法庭。
“法官,我当事人之所以未能及时报警,是因为火灾对其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创伤,这里有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
“等等!”陈屿突然嘶吼一声,从旁听席上弹起来,想冲过去抢夺那份证据。
那份由他亲手伪造,用来证明苏菲菲“无行为能力”的证据。
此刻,却成了将她钉死在故意杀人犯耻辱柱上的铁证!
法警迅速将他按回座位。
陈屿被死死压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挖的坑,把所有人都埋了进去。
那场面,可笑又可悲。
对方律师见势不妙,立刻打出了最后一张牌。
他以为那是王牌。
“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早已和受害者家属达成和解!这里有双方签订的谅解书和私了协议!”
当那份协议被投放在大屏幕上时,整个法庭静得可怕。
协议上写着“为平息林有希女士丧父之痛,陈屿自愿补偿其人民币三百万元……”
落款处,是陈屿龙飞凤舞的签名。
所有人的目光,从屏幕移到了陈屿的脸上。
他一个金牌律师,亲手起草协议,承认为了一个杀人凶手,去收买英雄的家属。
而那个英雄,是他亲爹。
“畜生!”
姑姑陈芸尖叫着扑向陈屿,对着他撕咬抓打。
“你为了一个狐狸精,这么糟践你亲爹!你还是不是人!”
陈屿瘫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任由打骂。
休庭后,我走到法庭门口,陈屿追了上来。
他死死拽住我的胳膊,眼睛里布满血丝。
“林有希,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死的是我爸,却一直误导我!”
“我误导你?”我简直要被气笑了。
“陈屿,你自己想想,从头到尾,哪一件事不是你亲手做的?”
“是我让你去网上泼我爸脏水,说他咎由自取的吗?”
“是我让你伪造报告,颠倒黑白的吗?”
“还是我逼着你,签下那份给你亲爹标价三百万的卖命钱的?”
我每问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我甩开他的手,冷冷地看着他。
“陈屿,不是我设计你。”
“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
“在你心里,我爸的命不值钱,对吗?所以,你才会觉得你爸的命也不值钱。”
我从包里拿出早就签好字的离婚协议,走到他面前,像丢垃圾一样甩在他胸口。
“陈屿,你不是想要离婚吗?你成功了。”
“我……我错了……有希,我错了……”
“错了?”我冷笑一声,“你爸的追悼会,你打算怎么去?”
“那面盖在他身上的英雄旗,是你亲手,把它划破的。”
“你连去他墓碑前哭的资格,都没有。”
说完,我再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是他压抑不住的崩溃哭嚎。
第七章
我爸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陪着我回了家。
有些仗,打赢了,也只剩满目疮痍。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条脱水的鱼。
后来我妈告诉我,我离开后,陈屿在法庭门口的台阶上跪了很久。
直到他父亲的战友们看不下去,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扔进车里,直接拉去了市消防支队。
那里,停放着他父亲的遗体。
我不知道陈屿看见他父亲时是什么心情。
那个他印象里永远挺拔如松的男人,如今成了一具覆盖着白布的冰冷躯体。
我只听说,他从停放遗体的房间出来后,一句话没说,把自己锁进了车里。
当晚,门铃被按得急促而混乱。
是陈屿。
他像是刚从地狱里爬出来,双眼是两个血红的深坑,整个人散发着绝望气息。
他冲进来,双腿一软,看样子就要跪下。
“有希,我错了……我看到我爸了,他……”
话音未落,就被我父亲堵在门口。
“陈屿,你没资格站在这,更没资格叫他‘爸’。”
陈屿的身体猛地僵住,血色从脸上尽数褪去。
“滚出去。”
陈屿没有再辩解一个字,像条丧家之犬,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我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警局朋友发来的信息。
“苏菲菲报警,告你丈夫私闯民宅、暴力伤人。”
第二天,我就在新闻上看到了苏菲菲。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着镜头哭诉陈屿入室施暴。
网上炸开了锅。
当初骂我公公有多难听,现在骂陈屿和苏菲菲的就有多脏。
他们复杂的关系被扒得底朝天,陈屿的金牌律师事务所名声一落千丈,门可罗雀。
我没有去关注这些。
我只是平静地处理着离婚和财产分割。陈屿没有回来,我也没有回那个我们曾经的家。
第八章
几天后,我接到了姑姑陈芸的电话,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疲惫。
“有希,明天……是你陈叔叔的追悼会,在市消防支队举行。”
她顿了顿,“还有一个‘英雄归队’的仪式,要把他的照片挂上荣誉墙。你……来送他最后一程吧。”
“陈屿呢?”我问。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最后化为一声叹息:“他把自己关在车里,谁也不见。我……我也不想管他了。”
追悼会庄严肃穆。
我站在父亲林建国身边,看着那些面容肃穆的消防员,他们都是我公公陈卫国生前的战友。
仪式进行到最后一项,所有人移步到支队的荣誉大厅。
墙上,一排排黑白照片记录着这支队伍的牺牲与荣耀。
一个空出来的相框,在等待它的主人。
就在这时,陈屿出现了。
他像一缕游魂,双眼布满血丝,踉跄地挤进人群。
“爸……”
他想上前,却被一名年轻的消防员拦住了。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大厅里所有穿着制服的消防员,都默默地转过身,面向陈屿,组成一道沉默的人墙。
“滚出去。”
开口的是支队的王队长,公公生前最好的兄弟。
“陈卫国没有你这样的儿子。这里不欢迎你。”
陈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环视着一张张冷峻的面孔,那些曾经会笑着喊他“小屿”的叔叔伯伯们,此刻,眼中只剩下失望和鄙夷。
他被父亲用生命守护的整个世界,抛弃了。
陈屿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
咚!咚!咚!
他没有求饶,只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在父亲的战友面前,宣泄着无尽的悔恨。
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淌下,但他仿佛感觉不到痛。
没有人去扶他,包括姑姑陈芸。
仪式结束后,人群散去,只留下他一个人跪在空旷的大厅里。
当晚,我接到王队长的电话。
他说陈屿在支队大门口跪了一夜,天亮时,他终于站起来,只问了一句:“我能……再看看我爸吗?”
王队长带他去了。
我不知道陈屿看到公公那具被烈火与浓烟吞噬过的遗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只知道,他从停放遗体的房间出来后,就直接去了公安局。
他要作为污点证人,指证苏菲菲。
他交出了所有证据,包括他与苏菲菲的聊天记录、伪造诊断证明的通话录音,以及他操纵舆论的全部细节。
他要把自己和那个女人,一起送进地狱。
第九章
终审法庭上,陈屿穿着囚服,平静地坐在证人席上。
他亲手摧毁了自己为苏菲菲构建的所有谎言。
苏菲菲在被告席上彻底崩溃了,她歇斯底里地冲着陈屿尖叫:
“是你!当初是你告诉我,一个老消防员的命不值钱!是你告诉我,他家人贪财,给够钱就能闭嘴的!”
她提出了那个最致命的问题。
“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的父亲就可以,你的就不可以!”
陈屿闭上了眼,泪水从脸上滑落,他无从辩驳。
最终判决下来了。
苏菲菲因危害公共安全罪、过失致人死亡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无期徒刑。
陈屿因妨害司法公正罪、伪证罪,被判入狱十五年。
我去拘留所见了他最后一面,是为了办离婚财产分割的最后手续。
隔着玻璃,他拿起笔,在我早已签好字的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希,对不起。”
他声音沙哑,“等我出来,我一定……”
“不用了。”我打断他,将文件收好,“陈屿,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的是你父亲。”
我站起身,没有再回头。
我卖掉了那套婚房,连同陈屿净身出户的所有资产,以我公公陈卫国和我父亲林建国的名义,成立了“卫国-建国”英勇消防员家属关爱基金会。
将所有恩怨,都化作了对一个群体的守护。
我自己则在在郊区给我和爸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
爸以前总念叨,退休了就想侍弄一片自己的菜地。
搬家那天,他看着院子里新翻的泥土,许久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姑姑陈芸也来了,她带来一筐自己家种的鸡蛋,什么也没说,只是帮着我们一起收拾。
后来,我爸真的在院子里开辟了一块菜地,每天浇水、除草,忙得不亦乐乎。
他说,要让陈叔叔在天上看看,他这个老战友,日子过得有多好。
我辞掉了原来那份为了迁就陈屿而找的清闲工作,用剩下的钱,在小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
开业那天,我爸和姑姑都来帮忙。
王队长带着支队里几个年轻的消防员,送来一个巨大的花篮,笑着说以后队里搞活动的花,都包给我了。
阳光透过花店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新剪的玫瑰花瓣上。
我知道,我的人生,和这些花一样,重新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