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的身影消失在甬道尽头，沉重的铁门再次合拢，将凌云关回阴暗的死牢。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清冷的香气，与牢房固有的腐臭形成鲜明对比。角落里的老囚犯这才敢大口喘气，拍着胸脯道：“吓死老子了！你小子真敢说啊！那娘们……那位大人，可是镇魔司的活阎王！”
凌云没有回应，缓缓坐回草堆，手腕脚踝上的镣铐冰冷依旧，但他的心却热了起来。苏檀最后的眼神，那句“有点意思”，都明确告诉他——第一步，他走对了。但这也意味着，他彻底进入了镇魔司的视线，未来的路将更加凶险。
“喂，你小子嘀咕什么呢？”老囚犯见他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
凌云抬起头，环顾这间狭小、污浊的牢房，目光最终落在角落里那个散发着恶臭的木质便桶上。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老爷子，”凌云开口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轻松，“你说，咱们这‘包吃包住’的待遇，是不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老囚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提升？能活着就不错了！你还想咋地？给你换间上房？”
凌云笑了笑，不再理会他。生存是基本，但要想在接下来的博弈中占据主动，他必须拥有更清晰的头脑和更好的身体状态。而这恶劣的环境，是首要障碍。
机会很快来了。晌午过后，牢头带着一名狱卒前来巡查。牢头是个五十多岁、面色黝黑、眉头永远拧着疙瘩的老吏，姓张，大家都叫他张牢头。他为人刻板，对死牢里的规矩看得极重。
张牢头隔着栅栏扫了一眼，看到凌云虽然戴着镣铐，但精神似乎不错，不像其他新来的死囚那般绝望癫狂，不由得有些意外。他例行公事地哑着嗓子问：“新来的，可还安分？”
凌云立刻站起身，走到栅栏边，脸上堆起一个堪称“真诚”的笑容：“张牢头辛苦！托您的福，还算安分。”
张牢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客气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点点头：“安分就好。”
就在他转身欲走时，凌云赶紧开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虑：“牢头留步！在下……在下有点小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张牢头停下脚步，狐疑地回头：“什么事？喊冤去找上面，跟我说不着。”
“不不不，不是喊冤。”凌云连忙摆手，然后指着牢房内部，一本正经地说：“是关于咱们这牢房的……‘居住环境优化’问题。”
“居住……环境？”张牢头和他身后的年轻狱卒都懵了，这词儿听着新鲜。
“正是！”凌云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穿越后的第一次“牢房改造提案”，“您看啊，首先，这通风问题。就顶上那么一个小窗，空气不流通，容易滋生……呃，就是容易生病。万一闹起瘟疫，传染开来，不仅咱们这些囚犯遭殃，各位差爷日夜在此当值，风险也大啊！这属于……工作环境安全隐患！”
张牢头眉头皱得更深了，他干这行几十年，从来没人跟他讨论过“通风”和“瘟疫”的关系，但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头顶那个小窗。
凌云趁热打铁，指向那个便桶：“其次，就是这卫生设施。您看这便桶，清理不及时，气味难闻也就罢了，关键是容易招引蚊蝇鼠蚁，传播疾病。根据……呃，根据《大晟律》的……人道精神？不对，是《监狱管理疏议》里是不是提过，需保持监舍洁净，以防疠气？”他故意说得含糊，搬出个似是而非的名头。
张牢头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什么《监狱管理疏议》？好像听说过，又好像没听说过。他盯着凌云：“你一个死囚，还懂这些？”
凌云叹了口气，表情变得有些“忧国忧民”：“唉，牢头明鉴，在下虽是戴罪之身，但也读过几本杂书。这囚犯也是人呐，基本的生存环境和心理健康，关系到是否能够……深刻反省，重新做人。如果整天被恶臭熏着，被疾病折磨，心里只剩下怨恨和绝望，哪还有心思悔过呢？这不利于……改造啊！”
“心理健康？改造？”张牢头彻底被这一连串新词砸晕了，他身后的年轻狱役更是听得两眼发直。
“就是……心气儿顺不顺，能不能学好。”凌云用尽量通俗的话解释，“您想，要是能让牢里干净点，空气好点，咱们这些囚犯心情好了，自然就安分了，您管理起来也省心不是？这叫……提高管理效率，降低管理成本！”
张牢头沉默了。他确实被“管理省心”这个词打动了。每天面对一群绝望暴躁的囚犯，他也头疼。如果真能让他们安分点……
凌云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抛出了具体的“建议”：“其实改善起来也不难。比如，能不能每天多泼洒两次清水，压压灰尘和气味？能不能定期，比如三五天，彻底清理一次便桶？还有那通风口，能不能想办法稍微弄大一点点？哪怕多塞个通风的竹筒也行啊！”
这些要求并不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最基本的管理。张牢头掂量了一下，似乎……可行？他盯着凌云看了半晌，终于瓮声瓮气地说：“你小子，花样真多。等着！”
说完，他带着一脸茫然的狱卒转身走了。
老囚犯这才凑过来，压低声音：“你跟他扯这些有啥用？他能听你的？”
凌云笑了笑：“试试呗。就算不成，也没什么损失。万一成了，咱们的日子就好过点。这叫……争取合法权益。”
果然，下午再来送饭的，不再是那个一脸凶相的狱卒，而是换了一个稍微和气点的。而且，送来的糊状物里，竟然罕见地多了几根烂菜叶！虽然依旧难以下咽，但至少看到了改变。
更让凌云和老囚犯惊讶的是，傍晚时分，两个狱卒真的抬来了一桶清水，象征性地在牢房里泼洒了一下，虽然只是湿了地面，但那股浓烈的腐臭确实被压下去不少。随后，有人将角落那个积满污物的便桶抬出去清洗了！
老囚犯看着眼前的一切，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他活了大半辈子，进了好几次死牢，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待遇”！
“神了……你小子真神了！”老囚犯喃喃道。
凌云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墙上，嘴角微微上扬。这只是一个开始。他不仅改善了生存环境，更重要的是，他成功地在这些底层狱卒心中播下了一颗种子——他凌云，不是一个普通的死囚，他是一个能讲道理、甚至能带来一些“好处”的异类。这种印象，在关键时刻，或许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夜色渐深，牢房里依旧阴暗潮湿，但空气似乎清新了一点点。凌云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声，心中盘算着下一步。苏檀那边暂时没有动静，他必须利用这段时间，巩固自己在死牢里的“地位”，并尽可能收集更多信息。
他看向对面蜷缩着的老囚犯，忽然开口问道：“老爷子，您见多识广，在这死牢里，有没有听过什么……特别的传闻？比如，关于某些神秘的案子，或者……像镇魔司那样的人，经常提审什么样的犯人？”
老囚犯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