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演武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惊天动地的一剑，和那看似微不足道的太极图印所吸引，连呼吸都忘记了。
一边是长达十丈、冰封万物的绝寒剑芒，代表着凝气境巅峰的毁灭之力。
另一边是巴掌大小、黑白流转的阴阳图印，散发着古老而玄奥的混沌气息。
体型上的巨大差距，让这场对决看起来像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螳臂当车。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个小小的图印，会在接触剑芒的瞬间，便被碾为齑粉。
然而，当两者真正接触的那一刹那，令所有人永生难忘的一幕，发生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震耳欲聋的轰鸣。
那小小的阴阳磨盘，在接触到绝寒剑芒的瞬间，非但没有破碎，反而如同饿狼扑食般，猛地贴了上去！
它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旋转起来！
黑白二气流转，形成一个深邃的漩涡，仿佛连通着另一个未知的次元。那道无坚不摧的恐怖剑芒，其中蕴含的极致寒冰灵力，竟被那小小的磨盘，硬生生拉扯、撕裂，化作最本源的能量粒子，源源不断地被吞噬进去！
“这……这是什么武学？！”
凌天的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凸出来，脸上写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与恐惧。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道剑芒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强行切断、抹除！他引以为傲的最强一击，在那神秘的黑白图印面前，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浪花都无法翻起！
仅仅是两三个呼吸的时间。
那道长达十丈，足以开山裂石的绝寒剑芒，便被那小小的阴阳磨盘，吞噬得一干二净！
吞噬了庞大的能量后，阴阳磨盘的体积暴涨了数倍，其上流转的黑白二色光芒也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它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锁定了早已面无人色的凌天，化作一道流光，以比之前快了数倍的速度，暴射而去！
“不——！”
凌天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他想躲，但身体在先前那一剑中已经耗尽了所有灵气，此刻竟是动弹不得。他想防御，但那股蕴含着混沌之力的恐怖威压，已经将他死死锁定，让他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死亡印记，在自己的瞳孔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苍老而威严的暴喝声，如同九天惊雷，在演武场上空轰然炸响！
“竖子，尔敢！”
伴随着这声暴喝，一道雄浑无比的土黄色灵气大手，凭空出现，后发先至，一把抓住了那即将印在凌天胸口的阴阳磨盘！
“砰！”
阴阳磨盘轰然爆碎，化作漫天光点消散。而那只土黄色的大手，也被炸得微微一颤，光芒黯淡了几分。
紧接着，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凌天的身前，正是凌家族长，凌战！
他一挥衣袖，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摇摇欲坠的凌天，随即猛地回头，一双虎目之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着凌云，身上那属于筑基境强者的恐怖威压，如同山崩海啸般，朝着凌云碾压而去！
“孽障！竟敢对你堂兄下此毒手，留你不得！”
凌战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杀意。他显然是被凌云刚才那惊世骇俗的实力，以及那必杀的一击给彻底激怒了！
面对这股比凌天的威压强大了十倍不止的恐怖压力，凌云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蹬蹬蹬”地向后连退了七八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缓缓溢出。
刚才施展“阴阳磨盘”这一式，几乎抽空了他体内所有的气血之力，此刻的他，已是强弩之末。
但他依旧强撑着，挺直了脊梁，抬起头，用那双不屈的眸子，毫不畏惧地与凌战对视。
“族长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却依旧冰冷，“演武场上，拳脚无眼。刚才凌天对我下杀招之时，族长为何不出手？现在他败了，您却出来偏袒，莫非这凌家的规矩，只对您儿子一人无效吗？”
这一连串的质问，如同利剑，句句诛心！
周围的弟子们，看向凌战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凌战被他这番话噎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心中的杀意更盛。
“巧舌如簧！你残杀同族在先，又重伤天儿在后，桩桩件件，皆是死罪！今日，我便以族长之名，清理门户！”
说罢，他不再给凌云任何辩解的机会，抬起手掌，就要痛下杀手！
“父亲，住手！”
就在这时，一个虚弱却坚决的声音响起。
是凌天。
他在一名弟子的搀扶下，勉强站稳了身体，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复杂地看着凌云，对凌战说道：“父亲，孩儿……技不如人，我输了。按照族规，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不甘、屈辱，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源自天才的骄傲。
他可以败，但不能败得不光彩。如果今日要靠父亲出手才能杀死凌云，那他凌天，将永远活在这片阴影之下，道心必将蒙尘！
凌战看着自己儿子那苍白而倔强的脸，紧握的手掌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凌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好，很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声音冰冷刺骨，“今日之事，暂且作罢。但你残杀同族一事，绝不能就此揭过！从今日起，罚你禁足于后山思过崖，没有我的命令，终生不得踏出半步！”
思过崖！
听到这三个字，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根本不是什么思过的地方，而是凌家的一处绝地！那里常年被罡风笼罩，灵气稀薄，普通人待上三天都得脱层皮，更别提修炼了。
将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罚去那里，无异于废掉了他！
这惩罚，比直接杀死他，还要狠毒！
“父亲！” 凌天也忍不住开口，似乎觉得这惩罚有些过了。
“不必多言！” 凌战冷冷地打断了他，目光如刀般剐过凌云，“这是我身为族长的决定！来人，将这孽障，给我押去思过崖！”
立刻有两名执法队的弟子上前，想要架住凌云。
“不必了。” 凌云摆了摆手，推开了他们。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脸上看不出喜怒。他平静地看了一眼凌战，又看了一眼脸色复杂的凌天，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全场，在角落里那道清冷的身影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随即，他转身，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孤身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的背影，萧索，却依旧挺拔。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渐渐消失在了演武场的尽头。
演武场上的风波，似乎就此落下了帷幕。
凌云，这个如彗星般再次崛起的少年，最终还是以一种近乎被流放的方式，黯然退场。
凌天虽然败了，但他依旧是凌家的第一天才，是未来的希望。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在凌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那低垂的眼眸深处，闪过了一丝谁也看不懂的、冰冷而诡异的笑意。
……
夜，深沉如水。
凌家族地，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之中。
凌战正盘膝而坐，调理着气息。白日里硬接凌云那一记阴阳磨盘，虽然看似轻松，但也让他气血一阵翻涌。
“那究竟是什么武学？竟能吞噬灵力，还蕴含着一丝连我都感到心悸的本源之力……” 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忌惮与贪婪。
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走了进来。
他身上没有任何气息波动，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看到此人，即便是身为族长的凌战，也不由得站起身来，脸上露出一丝恭敬之色。
“大人，您来了。”
那黑袍人微微点头，发出沙哑而低沉的声音，仿佛金属摩擦：“事情，办得如何了？”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小子关进了思过崖。” 凌战回答道，随即又有些迟疑，“只是……大人，那小子的实力，有些超乎想象。我担心，小小的思过崖，恐怕困不住他。”
“无妨。” 黑袍人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思过崖，只是一个开始。我真正需要的，是他身上的那件东西。”
“那件东西……” 凌战的眼中，闪过一丝火热。
黑袍人缓缓抬起头，兜帽下，露出了一双不似人类的、闪烁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
“三年前，我能废他一次。三年后，我自然也能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那块‘混沌祖石’的碎片，很快，就会是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