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个念头一经滋生便如野草般疯长，在沈灼心底扎根蔓延——更可怕的是，它并不是空穴来风。
沈灼记起想起父亲曾说过的话——母亲是在生下她几天后，因伤口感染死在病房里的。
可那个年代虽不富裕，但产后感染绝不至于无药可医。
她捏紧了衣角，指节发白。父亲和沈慧芬，绝不可能是母亲死后才相识，按理说，一个刚死了发妻的男人，是绝对没有心思和其他人谈情说爱的。
而一个正常的女人，也绝对不愿意嫁给妻子刚去世不到一个月，就张罗着要新娶的男人。
除非…这两个人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私相授受。
沈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这个沈慧芬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病床上，沈慧芬仍不死心地划动着手机屏幕，精心保养的指甲在锁屏上留下细碎划痕。沈灼忽然欺身向前，衣服下摆扫过病床护栏，在沈慧芬惊惶的瞳孔里投下一片阴影。
“你…”沈慧芬慌忙将手机塞到背后，病号服在动作间发出簌簌声响，“你要干什么！”
沈灼的指尖越过她的头顶，在冰凉的呼叫按钮上轻轻一按。
护士快步走来，沈灼优雅地侧身让开，指尖轻点沈慧芬的方向，“麻烦请医生检查下她的肺部，刚才她咳得太厉害了。”
护士翻开床尾悬挂的病历本，眉头渐渐蹙起，“奇怪，肺部CT显示一切正常啊…”
“那更要请医生当面说明了。”沈灼温温柔柔地笑着，指尖划过病历本上“轻度软组织挫伤”的诊断，“多少开些药也好，省得我妈总爱胡思乱想。”
沈慧芬额角青筋一跳，连忙堆起假笑，朝护士摆手，“哎呀不用不用，我家闺女就是太紧张我了。小咳嗽而已，你去忙吧。”
护士合上病历本，小声嘀咕了句“真是莫名其妙。”
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沈慧芬脸上强撑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沈灼冷眼瞧着她，只见她脸上的怒气如潮水般翻涌，却又碍于有别人在场不得不强压下去，那副憋屈模样着实可笑。
“有些人啊，”沈慧芬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事上不管不顾，小事上倒会装模作样。”
沈灼唇角微扬，压低声音道，“可不是么，但幸好不像某人，大事小事都爱做戏。”
“你！”沈慧芬气得发抖。
林世杰十分有眼色的横插进来，挡在两人中间，“消消气，都消消气。”
说着转向沈慧芬，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容“阿姨您好，我是沈灼的大学同学，也是她……特别要好的朋友。”
林世杰故意在要好两个字上咬的格外重。
沈灼余光瞥见沈慧芬正要开口，他就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沈慧芬竟真的闭了嘴。
林世杰又对沈灼正色道，“沈灼，你也是，你应该对阿姨尊重些，阿姨做的事也是为你好。”
沈慧芬立刻附和，“瞧瞧人家小林多懂事，哪像你……”
说完，又亲热地拉住林世杰的手，“小林啊，你不知道，沈灼以前可听我话了，我说东她不敢往西，最近不知中了什么邪，非要跟我对着干。肯定是有人带坏了她……”
说着意味深长地拍了拍林世杰的手背，“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她身边，阿姨就放心了。”
沈灼敏锐地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是初次相识，至少在今日之前必定有过交集。
这种刻意的隐瞒只能说明——他们上次的会面，是绝不能让她知晓的。
看来重生并非是万能钥匙，前世的记忆就像一幅残缺的地图，仍有大片的空白等待她亲手填补。每一个隐藏的真相，都需要她抽丝剥茧，慢慢发掘。
面前这两人不知道达成了什么共识，沈慧芬别过脸，林世杰则凑上来温声劝道，“你也别太生气了，气大伤身，跟阿姨好好说说，啊？”
沈灼冷冷抬眼，“你是我什么人，也来教育我？”
“你这孩子！”沈慧芬立刻尖声呵斥。“怎么跟人家小林说话呢！”
小林，她叫的倒是亲热。
沈灼趁其不备一个闪身，利落地夺回自己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划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给了父亲。
电话铃响到第五声才被接起，周明远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耐，“大晚上的，什么事？”
沈灼后退两步，避开沈慧芬伸来的手。
“没什么，就是我妈生病了在住院，想让你来看看她。”
“什么病？”
“软组织挫伤。”
她话音刚落，沈慧芬就急急地喊道，“明远你别听她胡说，我没事，你忙你的！”
沈灼开了外放，扩音器里传来周明远不耐烦的嘟囔，“净添乱……”
电话随即挂断，忙音在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沈慧芬胸口剧烈起伏着，掀开被子就朝沈灼扑去，“还反了天了！我今天非要教训你不可！”
林世杰还未来得及阻拦，两人已扭打在地。沈灼毕竟年轻力壮，一个翻身将沈慧芬压在身下，手指狠狠揪住她的发根。沈慧芬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哎哟！小畜生…松手！”
“哐当”一声，护士推门而入，“怎么又是你们！医院不是打架的地方！再这样，我就报警了！”她快步上前，和林世杰一起将两人拉开。沈慧芬头发散乱，却仍梗着脖子瞪眼怒视着沈灼。
“你们这哪像母女，简直就是仇人一样。”护士皱眉数落，转向沈灼时语气稍缓，“你妈现在是病人，需要静养，你这当女儿的也不知道让着她一点。”
沈慧芬见有人帮着她说话，气焰更加嚣张，“对，护士，快帮我报警，把这个不孝女抓起来!”
护士显然也没有真想管闲事的意思，叮嘱了几句才不放心的出了门，却也没走远，就在沈慧芬的病房外面巡逻，怕她们又闹出什么乱子来。
沈灼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声音却像浸了冰，“我妈的情况你也瞧见了，精神好得很，劳烦你回学校时跟导员带个话，免得他再挂念了。”
说罢推门而出，撞在门框上的声响惊得林世杰心头一跳。他忍不住回头，只见沈慧芬瘫坐在床上，头发如枯草一样披散在脸上。林世杰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沉默的转身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