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5
黑雾出现的瞬间，门口的脚步声停止了。
整个走廊都安静了下来，仿佛那些诡异从来没出现过。
黑雾将我轻轻托起，动作轻柔而又温暖。
比家人更像家人。
被黑雾触碰的瞬间，我感觉全身一阵轻盈，身上充满了力量。
与此同时，我被打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脑袋也在慢慢清醒。
我想起了一切，有关黑雾，有关这里，有关那道熟悉的声音。
“你、你是什么东西？”
最先反应过来的余青衍吓得牙齿发颤，从嘴里挤出这几个字。
“你也配和我说话？”
黑雾的声音猛地沉了下来，放下我后，朝余青衍靠近。
余青衍惊恐地喊着：“不要！”
一边往后跑。
可病房就这么大，他一直退到了墙角，无处可去。
只能向其他人求助。
“轻语，叔叔阿姨，你们快救救我啊！”
爸妈紧紧搂住了温轻语，转过了头，用沉默表明了态度。
温轻语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挑拨离间了，吓得脸色发白，动也不敢动。
余青衍只好用恳求的目光看向我。
“云霓，宝贝，老婆，我们马上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你救救我好吗？”
“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的，求你救救我！”
我轻喝了一声。
“我是有办法，可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救你？”
“别忘了，刚刚你还是想要把我献祭出去的其中一员呢。”
想到刚才他所说的话，余青衍的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紧接着，他被黑雾彻底吞噬。
温轻语和爸妈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余青衍虽然被黑雾吞噬了，可他的声音却从黑雾里传出。
“不要！放过我！”
“求你了！啊——”
他的求救声撕心裂肺，温轻语三人浑身一颤，像是看到了他们即将到来的结局。
直到余青衍的声音彻底消失，黑雾才缓缓朝他们飘了过来。
“轻、轻语……”
妈妈眼睛一闭，本想替她去死。
可低头一看，怀中的温轻语早已推开病房的门，跑到了走廊上。
“爸，妈，对不起了，但是我想活。”
说完，她将病房的门一关。
爸妈和黑雾，被彻底关在了一间病房里。
爸爸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轻语，你怎么能这样？！我们可是你的爸妈！我命令你给我开门！”
温轻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既然你们这么爱我，不如替我去死好了，黑雾吞噬了你们之后，应该就会吃饱，不会来找我了。”
见命令没用，爸爸改为求饶。
“轻语，我们把你找回来后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把门打开，我们一起逃好吗？”
可无论他怎么求饶，门外的温轻语就是不说话。
最后爸爸只好低下高贵的头颅，看向我，目光里满是讨好。
“云霓，我亲爱的女儿，我就知道你最爱爸妈了，你一定不忍心爸妈去死的对不对？”
“我知道你一直责怪爸妈偏心，我现在才知道，轻语那个贱人根本不配做我们的女儿，之前是爸爸眼瞎了，你可以原谅爸爸吗？”
“爸爸给你磕头了，我们出去继续做一家三口好吗？救救爸爸吧！”
他说完，竟然真的跪在地上朝我磕头。
我连忙拦住他。
“别，我可受不起。”我冷冷看着他，“我不会救你们的，你们杀害我的可乐时，有想过这一刻吗？你们怪我挡了你们的生路时，有想过这一刻吗？”
爸爸瞳孔一缩：“原来你都知道……”
他比谁都懂可乐对我的意义，因为可乐是我来到这个家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时，他送我的生日礼物。
他不再说话，眼神灰暗下来。
而妈妈早已靠在门边，心如死灰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我看向她，和她的目光对上。
她唇角勾起一抹绝望的笑，朝我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都是妈妈的错，云霓……”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黑雾吞噬。
温轻语见爸妈的声音都消失了，在门外松了口气。
正当她以为自己躲过一劫时。
门突然被打开，我和她四目相对。
而我的身后，则是那团黑雾。
恐惧渐渐爬上她的瞳孔，温轻语尖叫一声。
“救命！”
可是这次没人能来救她，她彻底被黑雾吞噬。
6
我站在黑雾中，看着爸妈和温轻语的灵魂被卷入记忆漩涡。当刺眼的白光散去，我们正站在温家别墅的旋转楼梯上——那是我18岁生日当天的场景重现。
“姐姐，你这种书呆子也配用这么好的书房？”温轻语穿着新买的香奈儿连衣裙，故意用肩膀撞开我，“真以为读了几年书就是温家大小姐了？”
“你这个鸠占鹊巢的贱人，还继续留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还不滚出温家？”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却无心跟她争辩。
我抱紧怀里的金融学课本，往旁边挪了一步：“让开，我九点有课。”
“装什么清高！”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爸妈今天给我买了施坦威钢琴，你的破书房归我了！以后那是我的琴房！”
我吃痛地甩开她的手：“别碰我。”
就在这时，爸妈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温轻语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凑近我说道：
“姐姐，你猜，要是我说你要害我，爸妈会相信谁？”
疯子！
我转身想要离开，她却突然抓住楼梯扶手，整个人夸张地向后仰倒：“啊——！”
她像断线木偶一样滚下楼梯，最后撞在转角平台上。
鲜血从她额头渗出，她立刻扯开嗓子哭喊：“姐姐推我！她要杀我！”
“怎么回事？！”爸妈闻声从客厅冲进来。
妈妈看到血泊中的温轻语，尖叫着扑过去：“轻语！我的宝贝女儿！”
温轻语虚弱地抬起流血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妈……我只是想和姐姐共用书房……她说……说我不配……”
爸爸脸色铁青地冲上楼梯，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畜牲！”
他抡圆了胳膊，“啪”一记耳光把我打得撞在墙上。
“爸！是她自己……”
“还敢狡辩！”爸爸拽着我的头发往楼下拖，我的头皮火辣辣地疼。
妈妈红着眼睛跟上来，对着我的腰狠狠踹了一脚：“白眼狼！我们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对亲妹妹？”
温轻语在妈妈怀里露出胜利的微笑，用口型对我说：“你完了。”
我被拖到地下室，爸爸一脚把我踹进小黑屋：“好好反省！”
门被关上，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门外传来温轻语假惺惺的哭声：“爸……别关姐姐太久……”
“轻语你就是太善良！”妈妈心疼地说，“这种歹毒的人就该……”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蜷缩在墙角，摸到脸上火辣辣的掌印。
突然，小黑屋的门又被打开，爸爸拿着皮带走进来。
“知道错了吗？”
我倔强地抬头：“不是我推的。”
“嘴硬！”皮带狠狠抽在我背上，我咬破嘴唇才没叫出声。
爸爸边打边骂：“养条狗都比你有良心！轻语流了那么多血……”
“老公！”妈妈突然推门进来，“轻语说想吃你做的粥……”
爸爸扔下皮带：“这次先饶了你。”
他们锁上门离开，我听见妈妈小声说：“打狠点才能长记性……”
十八岁的我缩在小黑屋里，浑身颤抖着。
“爸，妈。”我轻轻地喊了一声。
可没有人理我。
我只好又大着胆子喊道：“爸，妈，你们相信我……”
“我真的没有推她……”
“她是骗你们的……”
可后面，我的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不停地颤抖着，呼救声和辩解声再也没人听见。
爸妈明明知道，我有幽闭恐惧症，所以才会把我关在里面。
黑雾外的爸妈灵魂剧烈颤抖着。
他们想起来了，那时温轻语刚找回来，他们心疼得要死，不管温轻语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会实现。
当温轻语说我推了她时，爸妈心里有过疑惑，毕竟养了我这么多年，我的性格他们还是清楚的。
可温轻语一哭，他们还是毫不犹豫地相信了温轻语。
并且在心里想着：温云霓那么懂事，应该不会在意的。
而我在小黑屋里求救的那段时间。
爸妈正坐在温轻语的床边，一口一口喂她喝粥。
“原来当年……”妈妈灵魂飘到楼梯口，看着记忆里完好无损的温轻语，“是你自己摔下去的？”
温轻语灵魂发出刺耳的大笑：“现在看明白了？可惜晚啦！”
她飘到空中转了个圈，“每次都是这样，我只要掉两滴眼泪，你们就会替我教训她。”
“贱人！”爸爸灵魂猛地扑过去要掐她脖子，“我们为了你打了云霓多少次！”
她突然沉下脸，“你们但凡信她一次，现在也不会落得这个下场！她为什么不救你们？都是你们活该！换成我也不会救你们！”
“够了。”
黑雾中传来那道男声。
“继续看下去，看看你们究竟伤害了她多少次。”
7
黑雾翻涌，场景切换到我20岁那年的客厅。爸妈、温轻语和余青衍的灵魂都被卷入这段记忆。
“这、这是……”妈妈灵魂颤抖着看向茶几——上面摆着一个粉色小玩具。
爸爸面色铁青，显然也想到了那一天。
记忆里的温轻语突然尖叫着从楼上冲下来：“爸妈！你们快看我在姐姐房间找到的！”
闻言，爸爸手里的报纸掉在地上，紧接着便大发雷霆：“这是什么脏东西！谁的！”
我正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东西后，下意识地否认：“那不是我的。”
“姐姐你还不承认！”温轻语跺着脚，“我上周还看见你和染黄头发的男生在咖啡厅约会！”
她转向爸妈，“就是总在酒吧街混的那个阿杰！”
妈妈猛地拽住我手腕：“温云霓！你居然和那种混混在一起，怎么对得起我们！”
“我看你现在越来越野了，还把不把家教放在眼里？你是温家的人，怎么能去那种地方！”爸爸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
“妈，”我平静地抽回手，“我上周在准备期末考，每天图书馆签到记录可以查。”
听到我这么说，爸妈有些半信半疑。
温轻语见状，脸色一变，突然哭起来：“姐姐，你为什么要撒谎？我亲眼看见的！”
她一哭，原本平衡的天平便朝她倾斜。
爸爸已经抄起皮带：“小小年纪不学好还带坏妹妹！”
皮带抽下来的瞬间，我没有躲。
温轻语被找回来后，我已经习惯被污蔑的生活。
躲避只会让他们的惩罚越来越严重。
黑雾外的妈妈灵魂突然尖叫：“我想起来了！那天轻语半夜才回家！脖子上还有……”
“闭嘴！”温轻语灵魂扑过去要捂妈妈的嘴，却被爸爸灵魂一把拽住头发。
记忆继续播放。
温轻语哭着扑进妈妈怀里：“妈，姐姐这样……我以后怎么见人啊……”
妈妈犹豫地看我一眼：“云霓，给妹妹道个歉这事就……”
“是我的。”我打断她，转身往楼上走，“满意了？”
爸爸在后面怒吼：“什么态度！今晚别想吃……”
“砰”的关门声截断了他的话。
黑雾剧烈震荡，余青衍的灵魂突然被甩到记忆里的沙发上——那是他第一次来我家的场景。
温轻语穿着吊带裙挨着他坐：“青衍哥，我姐说你喜欢恐怖片？周末我们三个一起去鬼屋吧！”
记忆里的我皱眉：“轻语，青衍他……”
“好啊。”余青衍笑着答应，“正好新开了家主题鬼屋。”
画面突然跳到鬼屋监控视角。温轻语整个人挂在余青衍身上，手往他裤腰里摸。
黑雾中的余青衍灵魂崩溃大喊：“我当时马上推开她了！云霓你看到的对不对？！”
我轻笑一声，场景切换到当晚的餐桌。
温轻语红着眼睛：“姐姐生我气了……都怪我胆子小抓住青衍哥……”
爸爸把碗砸在我面前：“你妹妹怕黑！她一在黑暗中就容易突发心梗！你就这么当姐姐的？！”
妈妈灵魂突然冲向温轻语：“骗子！你根本不怕黑！上次停电你还……”
温轻语灵魂猛地推开她：“那又怎样！你们不是照样相信我吗？！”
爸爸灵魂突然暴起掐住她脖子：“我们真是瞎了眼！”
“咳咳……”温轻语灵魂狞笑，“那你们知道……她为什么吞安眠药吗？”
所有灵魂突然静止。
记忆画面变成医院病房。温轻语坐在我病床边悄声说：“姐，其实青衍哥早和我上过床了～要看他背上的抓痕照片吗？”
“你胡说！”黑雾中的余青衍灵魂疯狂挣扎，“云霓！她P的图！那天她偷拍我换衣服……”
我抬手切换场景。
毕业典礼上，校长正在宣布：“本届最高荣誉授予温云霓同学！”
台下空荡荡的座位格外刺眼。
妈妈灵魂突然跪地痛哭：“那天……我说要陪轻语买裙子……”
爸爸灵魂一拳拳砸着黑雾墙壁：“畜生！我们养了个畜生！”
温轻语灵魂却大笑起来：“活该！你们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吗？”她突然指着我，“她拿全额奖学金的事，是我把通知书藏起来的！”
黑雾突然化作锁链将她死死缠住。
我最后看了眼呆滞的爸妈灵魂：“永别了。”
转身时，余青衍的灵魂突然扑过来：“至少让我告诉你……那张医院合照里……”
黑雾在他碰到我的瞬间将其吞噬。
远处传来温轻语灵魂歇斯底里的尖叫：“凭什么！我才是真千金！我才是……”
离开黑雾后，黑雾渐渐凝聚成一个成年男子的模样，眉眼温和地看着我。
“云霓。”他喊我，“这是你现在的名字？”
我点了点头。
他抱住我，摸了摸我的头。
“抱歉，我来晚了，让那群混蛋欺负了你这么久。”
“不过我已经帮你报复回去了，你受的委屈，我都让他们看见了。”
我在他怀中，思绪渐渐飘远。
二十五年前，我是诡异世界的一员。
可为了保护他，我失去魂体，灵魂被贬，这才来到了人间。
不过没关系。
都过去了。
今后，再没有人能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