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5.
我的血液在瞬间凝固。
爸爸缓缓站起身,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把手里的金蟾蜍重重地放在我面前的鞋柜上,发出一声闷响。
“许泽林,你真是我的好儿子。又想跑?”
我死死地盯着他,没有说话。
他从金蟾蜍的底座里,抽出了我的银行卡和身份证,拿在手里晃了晃。
“为了公平,你卡里的钱,应该分给妹妹一半。她复读需要营养,需要买很多资料,开销很大的。”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然后,他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把粗大的麻绳。
“为了确保你不会再动逃跑的念头,为了让你能安心在家陪着妹妹,我觉得……你的腿,需要暂时和你妹妹断掉的手臂一样,不太方便才行。”
他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步步向我逼近。
“爸只是想让你和妹妹拥有对等的爱,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理解爸的苦心?”
那一刻,我脑子里紧绷的最后一根弦,彻底断了。
在爸爸扑过来的一瞬间,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将他推开。
他踉跄着撞在鞋柜上,金蟾蜍“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我没有丝毫犹豫,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拦住他!”爸爸的怒吼声在身后响起。
琳月尖叫着想上来抓我,被我一把甩开。
我像一头发疯的野兽,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冲进无边的黑夜里。
我没有回头。
我甚至能感觉到爸爸和琳月追出来的脚步声,但我不敢停下。
我跑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肺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才躲进一个废弃的工地里。
我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浑身不住地颤抖。
天亮了。
我一无所有。
没有钱,没有身份证,只有一个破旧的背包和一身汗湿的衣服。
但我自由了。
我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流浪。
白天去工地搬砖,晚上就睡在桥洞下。
工地的活又脏又累,但我咬牙坚持了下来。
因为每一次汗流浃背,每一次精疲力尽,都在提醒我,我是在为自己而活。
我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补办了身份证,然后租了一个最便宜的地下室。
那间小小的,终年不见阳光的屋子,却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人生。
我买了很多专业书,白天在工地干活,晚上就拼命学习。
我没有忘记我的大学梦。
一年后,我以社会考生的身份,再次参加了高考。
查到分数的那天,我一个人在地下室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考上了。
虽然不是一年前那所顶尖名校,但也是一所很不错的重点大学。
我靠着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开启了我的大学生活。
我彻底切断了和那个家的所有联系,换了手机号,删掉了所有可能暴露我行踪的社交账号。
我以为,我和他们的纠葛,已经彻底结束了。
6.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好。
我认识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加入了喜欢的社团,成绩也一直名列前茅。
我还谈了一个温柔善良的女朋友,叫苏晴。
她知道我的过去后,没有丝毫嫌弃,反而更加心疼我,用她的阳光一点点温暖我冰冷的内心。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一直这样平静幸福下去。
直到大三那年,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
那天我正在图书馆和苏晴一起自习,一个穿着华丽,画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径直走到我面前。
“哥,好久不见。”
我抬头,看清来人的脸,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是琳月。
她变了很多,不再是记忆中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而是一个珠光宝气,浑身名牌的年轻女人。
苏晴疑惑地看着我们:“泽林,这位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琳月就亲热地挽住了我的胳膊,笑得一脸天真。
“姐姐你好,我是泽林的妹妹,许琳月。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哥呢。”
她的出现,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我心中所有的痛苦和憎恨。
我猛地抽回自己的手,冷冷地看着她。
“你来干什么?”
琳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委屈地红了眼眶。
“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我只是太想你了。你走之后,爸爸天天念叨你,身体都搞垮了。”
她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但我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了。
“是吗?那真是太遗憾了。”我面无表情地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拉着苏晴,转身就走。
琳月在我身后尖叫起来:“许泽林!你给我站住!”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忘了爸爸说的,我们是一家人,要永远在一起,要永远公平!”
她的声音引来了图书馆所有人的侧目。
我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拉着苏晴快步离开。
苏晴担忧地看着我:“泽林,你没事吧?你妹妹她……”
我摇了摇头,强笑道:“我没事。一个不想见的人而已。”
我以为她找不到我,就会自己离开。
但我又错了。
从那天起,琳月就像一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彻底黏上了我的生活。
她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了我的课程表,我上课她就坐在我旁边,我去食堂她就端着餐盘坐我对面。
她甚至还查到了我租的房子,每天晚上等在我家楼下。
她像一个幽灵,无孔不入。
她一遍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爸爸那套“公平”的理论,一遍遍地哭诉着我走后她和爸爸过得有多“凄惨”。
“哥,爸爸为了找你,把家里的房子都卖了。”
“哥,我复读那年压力太大,没考好,现在在一个很差的学校读书。”
“哥,你现在上了这么好的大学,还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可我和爸爸却什么都没有了。这不公平!”
她的纠缠,让我濒临崩溃。
7.
我换了住处,申请了学校的宿舍。
但琳月很快又找到了我。
她开始骚扰苏晴。
她会突然出现在苏晴打工的咖啡店,对她冷嘲热讽。
“你这种穷酸样,配得上我哥吗?”
“我哥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你只会拖累他。”
她甚至在学校论坛匿名发帖,造谣苏晴脚踏两条船,私生活混乱。
苏晴被气得大哭,她不明白琳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我看着女友通红的眼眶,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我找到琳月,在学校的操场上,第一次对她动了手。
我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
“许琳月,你闹够了没有!”
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打我?你竟然为了一个外人打我?”
“她是我的女朋友,不是外人!你再敢骚扰她,我跟你没完!”我红着眼警告她。
琳月忽然笑了,笑得癫狂。
“好啊,许泽林,你长本事了。你以为你上了大学就翅膀硬了?我告诉你,只要爸爸还在,你就永远别想摆脱我!”
说完,她转身跑了。
我以为她会就此罢休。
但接下来的事情,远超我的想象。
几天后,一个苍老而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的宿舍楼下。
是爸爸。
他比三年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大半,背也驼了。
他看到我,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涌出泪水。
“泽林,我的儿子,你终于肯见爸爸了。”
他上来就想抱我,被我躲开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爸爸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声音说:“泽林,跟爸回家吧。你妹妹她……她出事了。”
我的心一紧。
“她怎么了?”
“她……她被人骗了,在外面借了很多钱,现在利滚利,已经还不上了。那些人天天上门要债,说再不还钱,就要了她的命啊!”
爸爸哭得老泪纵横,跪下来抱住我的腿。
“泽林,你救救你妹妹!你现在是大学生,有出息了,你一定有办法的!那些钱,就当你替家里还的,算你为这个家尽孝了!”
“你上了这么多年学,花了那么多钱,你妹妹却为了你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她有难,你必须帮她!这才是公平!”
我看着他卑微又理直气壮的嘴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就是我的父亲。
即使到了现在,他想的依然不是他的儿子过得好不好,而是如何从我身上榨取更多价值,去填补他那个宝贝女儿的窟窿。
“我没钱。”我一字一句地说,“她的债,让她自己还。”
爸爸愣住了,随即勃然大怒。
“你这个不孝子!我白养你这么大了!你妹妹要是出了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8.
我没有理会他的咒骂,转身回了宿舍。
可我没想到,这只是噩梦的开始。
第二天,爸爸和琳月直接闹到了我的学校。
他们俩在校门口拉起横幅,上面用血红的大字写着:
“名牌大学生许泽林忘恩负义,逼疯老父,害死亲妹!”
他们一个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一个拿着喇叭高声控诉我的“罪行”。
“大家快来看啊!这就是XX大学的高材生,自己飞黄腾达了,就不认含辛茹苦把他养大的父亲和妹妹了!”
“他妹妹为了供他上学,自己辍学打工,现在被坏人骗了欠下巨债,他却见死不救啊!”
“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就养出这么个白眼狼啊!我不想活了!”
爸爸一边哭喊,一边拿起一瓶红色的液体往嘴里灌。
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对着我指指点点。
学校的保安很快赶来,但根本拉不住撒泼的父女俩。
很快,学校的领导也被惊动了。
辅导员把我叫到办公室,脸色非常难看。
“许泽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学校论坛上全是你家的事,对学校造成了很坏的影响。”
我百口莫辩。
我该怎么解释?
说我的父亲为了所谓的“公平”,从小就压榨我,逼我砸掉心爱的玩具,逼我放弃理想的大学,甚至想打断我的腿?
说我的妹妹是个被宠坏的恶魔,以毁掉我的人生为乐?
谁会信?
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一个无情无义,抛弃家人的白眼狼。
苏晴冲进办公室,紧紧握住我的手。
“老师,事情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泽林他是被冤枉的!”
辅导员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这始终是你的家事。学校希望你能尽快处理好,不要再影响到学校的声誉。”
那天,我被学校“劝退”了。
我站在宿舍楼下,看着爸爸和琳月得胜般离去的背影,感觉天都塌了。
我的人生,再一次被他们毁了。
苏-晴抱着我,哭着说:“泽林,没关系,我们不怕。我们可以去别的城市,重新开始。”
我看着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重新开始?
我们能逃到哪里去?
只要他们活着一天,我就永远别想安生。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阴冷的男声。
“是许泽林吗?你妹妹欠了我们五十万,你爸说让你还。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要是看不到钱,我们就把你妹妹的手指头,一根一根寄给你。”
挂掉电话,我浑身冰冷。
他们竟然把我的信息给了那些放贷的!
我正不知所措,电话又响了。
这次,是爸爸打来的。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和命令。
“泽林,电话收到了吧?爸爸也是没办法,为了救你妹妹。你现在是名牌大学生,五十万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吧?快去凑钱,不然你妹妹就真的没命了。”
“你不是一直说我不公平吗?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救了妹妹,我们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这下总够公平了吧?”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忽然平静了下来。
我问他:“爸,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许久,爸爸才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又怨毒的声音说:
“为什么?因为我答应了她妈妈!我答应了她,会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琳月,会让她成为最幸福的公主!为了这个承诺,我什么都可以牺牲!”
“你和你那个死去的妈一样,都是琳月幸福路上的绊脚石!我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她有个垫背的!你的一切,都该是她的!现在让你为她还债,是你的荣幸!”
那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我不是他的儿子。
我只是他为了兑现对另一个女人的承诺,而准备的祭品。
所谓的“爱的传统”,所谓的“公平”,全都是狗屁。
9.
巨大的真相像一块巨石,砸得我头晕目眩。
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琳月,是我的继妹。
我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原来早就死了。
我一直以为的家,不过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牢笼。
而我,就是那只被圈养,随时准备献祭的羔羊。
电话那头的爸爸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着,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我挂断电话,坐在黑暗里,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没有去凑钱。
我也没有再逃跑。
我主动联系了那些放贷的人。
“我没钱。”我对着电话,冷静地说,“但我知道谁有钱。”
我告诉他们,我父亲当年做生意发了笔横财,为了躲债,把钱都藏在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地方。
“他这个人,生性多疑,谁也不信。他把钱换成了金条,藏在了老家的祖坟里。”
这是一个疯狂的谎言。
但对于那些被贪婪蒙蔽了双眼的人来说,却充满了诱惑力。
“他还说,等风头过了,就把金条挖出来,带我妹妹远走高飞,这笔债他压根就没打算还。”
我添上了最后一把火。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兴奋和狠戾。
“小子,你最好没骗我们。否则,下一个被剁手指的,就是你。”
挂了电话,我删除了所有的通话记录。
然后,我用公共电话,匿名报了警。
我说,有一伙穷凶极恶的歹徒,正在计划去某某村的后山盗掘古墓。
做完这一切,我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审判的降临。
当晚,新闻里就播报了一则社会新闻。
一伙盗墓贼在某地作案时,被警方当场抓获。
同时落网的,还有两名当地村民,涉嫌为盗墓贼提供信息并参与其中。
新闻画面里,我看到了我父亲和琳月那两张惊恐绝望的脸。
他们被警察押着,手腕上是冰冷的手铐。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把我推向地狱的他们,最终会自己掉进我为他们挖好的坟墓。
以一种最不堪,最荒唐的方式。
10.
我看着电视屏幕上那张熟悉的脸,心中没有复仇的快感,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苏晴从身后抱住我,把我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都结束了,泽林。都结束了。”
是啊,都结束了。
那场持续了二十年的噩梦,终于醒了。
几天后,我接到了一个远房亲戚的电话。
是我的一位叔叔,很多年没有联系了。
他在电话里唉声叹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
原来,我的亲生母亲当年是因为难产去世的。
父亲大受打击,一度消沉。
后来,他认识了琳月的母亲,一个带着女儿的寡妇。
那个女人很有手段,很快就让父亲对她死心塌地。
她临终前,让父亲发誓,一定要把琳月当成亲生女儿,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弥补她从小没有父亲的遗憾。
父亲答应了。
从此,他就陷入了一种偏执的疯狂里。
他把对那个女人的爱和愧疚,全都转移到了琳月身上。
而我,这个让他想起痛苦往事的亲生儿子,就成了那个可以被随意牺牲的代价。
“泽林啊,是我们这些亲戚对不住你。”叔叔在电话里懊悔地说,“我们早就看出来你爸不对劲,但总觉得是人家的家事,不好多嘴……唉,苦了你了,孩子。”
我默默地听着,没有说话。
挂了电话,我删掉了叔叔的号码。
过去的一切,于我而言,都只是一场与我无关的荒诞剧。
父亲和琳月因为涉嫌多项罪名,被判了刑。
放贷的团伙也被一网打尽。
我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走在阳光下。
学校那边,因为事情真相大白,撤销了对我的处分。
但那个地方,我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
我和苏晴商量后,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我们去了南方一座温暖的海滨小城。
我用打工攒下的钱,和苏晴一起开了一家小小的书店。
书店的名字,叫“新生”。
11.
书店的生意不好不坏。
但每天看着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书页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墨香,我的内心就感到无比的宁静和满足。
苏晴是个很好的女孩,她从不追问我的过去,只是默默地陪在我身边,用她的爱治愈我身上的伤痕。
我们养了一只橘猫,很胖,很懒,喜欢趴在窗台上晒太阳。
日子过得平淡又安稳。
我几乎快要忘记那些不堪的往事。
直到一天,书店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是一个女人,穿着朴素的囚服,头发剪得很短,脸上布满沧桑。
是琳月。
她已经出狱了。
她站在门口,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恐慌和无措。
“哥。”
她声音沙哑,仿佛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我没有理她,继续整理着书架。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站了很久。
“对不起。”
她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哭腔。
“哥,我知道错了。在里面的这几年,我想了很多。我知道我以前有多混蛋,多对不起你。”
她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爸爸他……在里面没撑过去,去年就走了。他走之前,一直念叨着你的名字,他说他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妈妈。”
我整理书架的手顿了一下。
那个男人,死了。
我心中没有任何波澜,就像听到一个陌生人的死讯。
琳月还在哭着说:“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哥,你能不能……收留我几天?”
我转过身,冷冷地看着她。
“滚。”
我只说了一个字。
琳月愣住了,随即哭得更凶。
“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们是亲人啊!爸爸已经死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我不是你哥。”我平静地说,“从我冲出那个家门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的生活里,没有你的位置。”
苏晴从里屋走出来,挡在我身前,对着琳月说:“这位女士,请你离开,不要打扰我们。”
琳月看着我们,眼神从祈求,慢慢变成了怨毒。
又是那种我熟悉的,天真又恶毒的眼神。
“好,许泽林,你够狠。”她擦干眼泪,冷笑着说,“你以为你躲到这里就安生了吗?我告诉你,你欠我的,一辈子都还不完!我会让你后悔的!”
说完,她转身跑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12.
我的预感很快就应验了。
从那天起,我们的书店开始不断地出事。
先是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写满了恶毒的咒骂。
然后是半夜玻璃被砸碎,店里被翻得乱七八糟。
再后来,甚至有小混混来店里捣乱,吓走客人。
我报了警,但那些人很狡猾,警察来了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琳月干的。
她就像附骨之疽,阴魂不散。
苏晴被吓坏了,整天忧心忡忡。
她劝我:“泽林,要不我们把店关了,再换个地方吧?”
我摇了摇头。
“我们能躲到哪里去?这次要是再退,我们这辈子都别想安宁。”
我已经退了半辈子,这次,我不想再退了。
我开始暗中调查那些小混混的来路。
我发现他们都属于一个本地的黑社会团伙,头目叫“龙哥”。
而琳月,现在就在龙哥手下的一个酒吧里当陪酒女。
她用身体和谎言,换来了龙哥的庇护,也换来了报复我的工具。
我找到了那个酒吧。
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和闪烁的灯光中,我看到了琳月。
她穿着暴露的衣服,画着浓妆,正端着酒杯,谄媚地对一个满身纹身的男人笑着。
那个男人,应该就是龙哥。
我穿过喧闹的人群,走到他们面前。
琳月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你……你怎么来了?”
龙哥饶有兴趣地看着我:“你就是她那个名牌大学生的哥哥?”
我没有理他,只是盯着琳月。
“收手吧,琳月。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琳月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尖声笑了起来。
“收手?许泽林,你凭什么命令我?你毁了我的一切,现在还想让我收手?我告诉你,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她转头抱住龙哥的胳膊,撒娇道:“龙哥,就是他!就是他害得我家破人亡!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龙哥捏了捏她的下巴,邪笑着看着我。
“小子,胆子不小,敢找到这儿来。既然来了,就别想走了。”
他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壮汉立刻围了上来。
我没有丝毫畏惧。
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出的,是琳月和龙哥商量如何报复我,如何砸我的店,如何让我不得安生的对话。
“龙哥,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把他搞垮,我什么都听你的。”
“那个书店,先给他点颜色看看,砸了再说。”
“警察那边不用怕,我哥那个人胆小如鼠,不敢把事情闹大。”
录音一放出来,整个酒吧都安静了。
龙哥和琳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龙哥指着我,气得说不出话。
我关掉录音笔,冷冷地看着他。
“这些东西,我已经备份,并且发给了我的朋友。如果我今天不能安全离开这里,或者我的书店再出任何事,这些录音和你们团伙的所有犯罪证据,会立刻出现在警察局的桌子上。”
龙–哥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一个看起来文弱书生的年轻人威胁。
他权衡利弊,最终咬着牙,挥了挥手。
“让他走。”
13.
我从酒吧出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我和琳月的恩怨,到此,才算真正了结。
从那以后,琳月和那个龙哥,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的书店,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和苏晴的生活,终于回到了正轨。
一年后,我和苏晴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最好的朋友。
我们在海边租了一栋小房子,每天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
我偶尔会想起那个给了我生命的男人,想起那个纠缠了我半生的妹妹。
但我心中,已经没有了恨。
他们用他们扭曲的方式,教会了我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家。
又过了几年,我的书店在小城里变得小有名气。
我开始尝试着写作,把我自己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小说。
小说出版后,意外地受到了很多读者的欢迎。
很多人给我写信,说他们在我的故事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也看到了希望和力量。
一天,我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纸很旧,字迹歪歪扭扭。
上面只有一句话:
“哥,对不起。愿你,一生平安。”
我知道是琳月写的。
我把信纸折好,放进了抽屉的最深处。
然后,我走到窗边,苏晴正抱着我们的孩子,在院子里晒太阳。
阳光温暖,岁月静好。
我笑了。
我终于拥有了属于我自己的,公平而完整的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