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恐惧与愤怒,扭曲了陈山河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他身后,村民们的眼神里是同样交织的混乱。
手里紧攥的锄头木棍,与其说是武器,不如说是给自己壮胆。
那个沉默寡言的孤儿形象,在他们眼中早已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扼杀全村希望,招来灭顶之灾的恶魔。
陈有才就躲在自己父亲身后,被陈林折断的手指还用布条胡乱缠着。
他看陈林的眼神,怨毒之下,藏着更深的畏惧。
这废物,怎么敢,他怎么会有那种力量。
平日里那个任由自己欺负的窝囊废,怎么可能轻易折断他的手指?
“陈林,你这个畜生,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陈山河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情绪而剧烈颤抖,手指着陈林,又指着远方。
那个地方,天圣宗的飞舟曾经降落,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狼藉。
“仙长们给了我们陈家村天大的希望,给了我们灵石。”
“这是几辈子都求不来的福分,让我们村里的孩子有机会一步登天。”
“你呢?你不但不感恩,反过来杀了三位仙长,恩将仇报。”
他这番话,精准地点燃了村民们心中压抑的恐慌。
是的,是恐慌,对天圣宗雷霆报复的极致恐慌。
这份足以压垮所有人的情绪,迫切需要一个宣泄口。
陈林,自然就成了那个唯一的宣泄口。
“杀了他,必须杀了他,把他绑起来交给天圣宗,兴许我们还能活。”
“没错,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凭什么要我们整个陈家村陪葬。”
“村长,快下令吧,抓住他,不然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人群的情绪被煽动起来,开始一步步向前紧逼。
眼里的凶光恨不得将陈林生吞活剥。
陈有才看这情形,胆气顿时又壮了起来,从他爹身后探出脑袋尖叫。
“爹,你犹豫什么?他杀了仙长,就是我们全村的死敌。”
“赶紧下令抓住他,把他碎尸万段,然后把他的头送去天圣宗赔罪。”
他的话里满是恶毒,脑子里似乎已经看见了陈林被千刀万剐的画面。
陈林看着眼前这群被恐惧彻底支配了理智的村民,脸上没什么表情。
在他的记忆里,这些人里有不少都曾给过这具身体的前身一碗饭,一件旧衣服。
这份小恩小惠,他其实是记着的。
但这不代表,他会允许这些人的愚蠢,把自己也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今天回来,可不是为了接受这群蠢货的审判。
“村长,我问你一件事。”
陈林的声音很平淡,却有一股莫名的穿透力,让每个人的耳朵都能清晰听见。
“你觉得,来的那些天圣宗的人,是会跟你讲道理的吗?”
陈山河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被更大的愤怒所取代。
“你杀了人家的同门,还有什么道理好讲?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
“你休想把我们所有人都拉下水,你这个疯子,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
陈林摇了摇头,眼底深处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怜悯。
这种怜悯,不是对他们这个人,而是对他们那套可悲的世界观。
凡人,永远都喜欢用凡人的那套逻辑,去揣摩修士的世界。
他们把修仙界,想象成村口泼妇骂街,谁嗓门大谁就有理。
他们根本不明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对错、道理,连个屁都算不上。
“我换个问题,如果今天死的是我,那三位仙长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做什么?”
陈林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了暂时的迷惑。
陈有才根本没过脑子,立刻争着回答,语气里全是讥讽。
“那还用问?当然是挑选我们村里资质好的弟子。”
“带回宗门修仙问道,求得长生!”
“哪会像你这个废物,只会给整个村子带来天大的灾难!”
“说得不错。”
陈林的嘴角,终于拉开了一抹极度冰冷的弧度。
“那你们这些人,有没有哪怕用你们的脑子想过一秒钟。”
“为什么天圣宗这种高高在上的仙门。”
“要跑到你们这种穷山恶水的凡人村落来挑选弟子?”
“真的是因为你们的孩子是什么万中无一的天才吗?你们配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最尖锐的毒针,狠狠扎进了所有人内心最深处的那点侥幸。
是啊,他们只是十万大山边缘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山村。
凭什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仙人会看得上他们?
可这种侥幸心理,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念想,他们根本不敢去深思。
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破,希望彻底粉碎,那比直接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你……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
陈山河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他不敢去想,更不情愿去想这个问题。
“仙长们是慈悲为怀,是来给我们机缘的,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妖言惑众?”
陈林冷笑一声,他已经不准备再跟这群蠢货废话了。
跟一群牛弹琴,永远不可能弹出结果。
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鞭子把牛抽醒,或者,直接抽死。
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手,一股远超凡人想象的灵力威压,轰然从他体内爆发。
这股力量,就像一座看不见摸不着的大山,瞬间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扑通!扑通!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连一丁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双腿一软就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们手里的锄头木棍,也哐当一声砸在了泥地里。
紧接着,是更多的人,一个接一个,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连站都站不稳了。
他们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看着陈林,恐惧到了极点。
这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孤儿吗?
这种感觉,这种压力,比当初那三位仙长御剑而来的时候,还要恐怖百倍!
陈山河和陈有才父子俩,虽然拼命支撑着没有跪下,但也已经摇摇欲坠。
陈山河满脸都是骇然,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陈有才更是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
他指着陈林,想骂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现在,我可以说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