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流淌的蜜意
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进房间,沈书瑶倚在窗边,双手托着脸颊,脸上洋溢着开心甜蜜,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顾世钧的温度。
她轻轻抿了抿唇,心跳仍未平息。茶桌上的瓷杯里,红茶早已凉透,杯底沉淀着几片细碎的茶叶,像她此刻纷乱的思绪。
“我昨晚……真的说了那种话?”她低声喃喃,脸颊发烫。
记忆零碎地浮现——醉酒的自己搂着他的脖子,含糊地倾诉着思念,而他只是沉默地听着,眸色深沉。今晨的那个吻,炽热而克制,像是某种确认,又像是某种开始。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霞飞路上,梧桐树的影子透过车窗,在顾世钧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靠在真皮座椅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清浅的香气——茶香混着一丝蜂蜜的甜,柔软得不可思议。
“先生,直接去工厂吗?”老吴握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恭敬地请示。
顾世钧收回轻抚唇角的指尖,整了整西装袖口:”先去工厂,新到的设备要验收。”
“是。”老吴立即应声,专注地驾驶着车辆。
车子平稳地驶过法租界的梧桐道,斑驳的光影在车窗上流转。沉默片刻后,顾世钧突然开口:”让老周去永安百货挑套礼服。”
老吴微微点头:”需要特别交代什么吗?”
“珍珠灰或月白色,真丝衬里。”顾世钧的声音依旧沉稳。
“明白了。”老吴简短应答,目光始终专注在前方的路况上。
车内重归安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声。老吴恪守本分地驾驶着,不再多言半句。后视镜中,顾世钧的目光投向窗外,唇角却带着一抹几不可察的柔和。
2.江畔茉莉暗香浮
夕阳西沉,黄浦江上浮动着碎金般的光影。周慕云与顾婉仪并肩走在码头边,远处停泊着一艘崭新的英国蒸汽轮船,烟囱高耸,漆面锃亮。
“就是那艘。”周慕云指向江心,”上个月刚到的,轮机是格拉斯哥最新设计。”他的声音里带着工程师特有的热忱,却又在瞥见婉仪专注的侧脸时,不自觉地放柔了语调。
江风掠过,撩起婉仪耳畔的碎发。周慕云下意识抬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发丝的瞬间收住,转而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风有些大。”他低声道,脚步却悄悄放慢,好让她不必走得太急。
“听说这种轮机能让航速提升三成?”婉仪望着轮船,眼中映着粼粼波光。
“是。”周慕云的目光却落在她脸上,”但比起机器,我更欣赏能读懂它们的人。”
婉仪闻言微怔,睫毛轻轻一颤。她正欲开口,忽被一阵清甜的香气打断——码头边,一个挽着竹篮的小贩正叫卖茉莉花串。周慕云快步上前,挑了一束最饱满的。
“顾小姐可愿赏光?”他递过花串,指尖谨慎地避开了她的手指。
婉仪低头轻笑,将茉莉别在旗袍襟前。洁白的花朵衬着月白色的衣料,香气混着她身上淡淡的栀子香,萦绕在两人之间。周慕云嗅着这缕芬芳,忽然觉得连蒸汽机的轰鸣都变得遥远。
他们沿着防波堤继续前行,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一艘小汽艇突突地驶过,浪花拍打在石阶上,溅起细碎的水珠。周慕云不着痕迹地侧身,挡在婉仪与江水之间。
“周先生常来外滩看船吗?”婉仪忽然问道。
“偶尔。”他望着远处林立的桅杆,”不过今天是第一次觉得,这里的风景很好。”
婉仪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暮色中的外滩建筑群披着霞光,海关大楼的钟声正沉沉敲响。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耳尖悄悄泛起薄红。
江风又起,这次周慕云没有克制。他伸手,轻轻将她的碎发别到耳后。
暮色四合时,顾婉仪回到顾公馆。她指尖无意识地抚过襟前的茉莉花,嘴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
“小姐回来了。”管家接过她的手袋,”老爷在书房等您。”
推开书房厚重的柚木门,顾世钧正伏案批阅文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在看见女儿时柔和了几分:”这么晚才回来?”
“和慕云去看新到的蒸汽船了。”婉仪在父亲对面坐下,顺手将花串放在案几上。
顾世钧的目光在那束茉莉上停留一瞬:”慕云这孩子倒是有心。”他合上文件,”巴黎美院的申请材料都准备好了?”
“马蒂斯教授已经回信了。”婉仪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他说很欣赏我的素描…”
“巴黎…”顾世钧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我让陈妈跟你一起去照顾起居。”
“父亲!”婉仪蹙起眉头,”我已经联系好了索邦大学的学姐,她们会帮我…”
“那些留法的学生?”顾世钧意有所指地看向那串茉莉,”周家小子是不是也要去欧洲?”
婉仪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周先生去不去与我何干?我是去学画的!听说他正在学习管理家族事务,应该是脱不开身”。
父女俩隔着书桌对峙,檀香在香炉里静静燃烧。最终顾世钧长叹一声:”每月两封信,不许断。”
“我保证。”婉仪眼睛亮了起来,起身时带起一阵混合着茉莉与栀子香的风。
待书房门关上,顾世钧拿起那串已经有些蔫了的茉莉,对着灯光端详,花瓣上还沾着外滩的夜露,让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也曾这样买过一束茉莉。
3.珠光银票暗诉情
顾公馆书房
暮色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书案上投下斑驳光影。顾世钧从抽屉取出一张烫金请柬,指腹摩挲过”中法慈善晚宴”几个凸起的法文字样,忽而拿起电话听筒。
“老周,”他对着话筒道,”把永安那套珍珠灰礼服送去沈小姐处,配匣子里的南洋珠项链。”顿了顿,又补充:”再备5千块银票。”
电话那头传来管家迟疑的声音:”老爷,这银票以什么名目……”
“不必写名目。”顾世钧唇角微扬,”我自会电话和她讲。”
沈书瑶公寓
门铃响起时,沈书瑶正对着镜子试戴新买的耳饰。打开门,只见周管家带着1名伙计立在廊下,捧着鎏金衣匣与描漆首饰盒。
“沈小姐,”周管家躬身道,”老爷说后天的晚宴邀您一同前往,车六点半来接您。”又递上一个素白信封,”这是老爷特意嘱咐的。”
沈书瑶展开信封,一叠银票滑落掌心。电话铃突然大作。
“礼服还合身吗?”听筒里传来顾世钧低沉的嗓音,背景音里隐约有钢笔书写的沙沙声。
沈书瑶捏着银票的手指微微发紧:”合身,很喜欢,银票是怎么回事儿?”
“后天的晚宴要劳你作陪。”他声音里含着笑意,”银票呢,就当作是给女朋友的礼物,从来没给女孩子买过礼物,干脆你喜欢什么自己买。”
沈书瑶轻笑一声,指尖拨弄着银票边缘:”顾老板倒是省心,连挑礼物的工夫都免了?”
电话那端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他低沉的嗓音:”若沈小姐不嫌弃,改日我亲自陪你去挑。”
“那倒不必。”她将银票轻轻搁在桌上,”不过既然顾老板这么大方,我若不收,反倒显得矫情了。”
“那就说定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后天见。”
挂断电话,沈书瑶拿起那串南洋珠项链,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她轻轻摩挲着珠子,唇角不自觉扬起。
窗外,暮色渐沉,而她的心情却比这夜色更柔软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