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劫坐在车内。
此刻是坐立难安。
他时不时回头望去。
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政哥,这不太好吧?”
“怎么?”
“我初来乍到便与你同乘。”
“你让那些老臣如何想……”
公孙劫也是满脸无奈。
他十岁为上卿。
在朝堂混了十几年。
他已经厌恶了朝堂斗争。
秦国是大国,这些必然会有。
看看朝堂,有谁是省油的吗?
昌平君,昌文君等楚系势力。
王翦,杨端和,蒙武等将领。
李斯,姚贾等六国客卿。
还有冯氏等豪门大家!
权力这种东西,得到就不想放手。
蛋糕总共就这么大。
他多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
总共就这么些位置。
有谁愿意让位的?
别人在了十几年二把手。
兢兢业业,呕心沥血。
好不容易把一把手给熬走。
结果空降下来个新的一把手。
试问有哪个二把手能接受的?
“他们的想法并不重要。”
“在邯郸时,是你救了寡人的命。”
“不惜得罪贵族,也要照顾寡人。”
“那时,你不也让寡人与你同乘?”
“你都不怕,寡人有何惧之?”
秦王政依旧是理所当然。
对当初的事都记忆犹新。
甚至连公孙劫都已忘记。
“你在赵国受尽委屈,不受信任。”
“归根究底,就是受寡人牵累。”
“寡人知道,他们有诸多不满。”
“寡人此举就是告诫他们!”
“寡人并非那昏聩无能的赵王迁!”
“你既来秦国,寡人必护之!”
公孙劫望着他。
此刻又怎能不感动?
这才是真正的魅魔啊!
他虽年幼,却是赵国的两朝老臣。
历经悼襄王和赵王迁。
可他们总有各种顾忌。
他们要玩平衡。
苦一苦百姓,骂名让公孙劫背。
做事瞻前顾后,毫无魄力。
面对名仕,他们又百般嫌弃。
公孙劫昔日曾至稷下求学。
他也认识了诸多同窗。
等来引荐时,他们却没啥好脸色。
基本是找各种理由。
无非是忌惮他培养党羽。
姚贾其实就是如此。
最开始他就来的是赵国。
当时公孙劫力荐,要将他留下。
可悼襄王怎么说的?
他认为姚贾在魏国犯了盗窃罪。
他日或许就会成为窃国大盗!
私德有亏的人,如何能担大用?
任凭公孙劫说破嘴皮子都没用。
只能眼睁睁的将姚贾送至秦国。
悼襄王后来被郭开蛊惑。
纳倡女为妃,生子赵迁。
这其实也就算了。
偏偏悼襄王要废太子赵嘉!
公孙劫不知劝了多少次。
可结果呢?
悼襄王依旧是一意孤行。
最后赵王迁上位,认他为相父。
父子俩都是一样的蠢人。
听信郭开谗言,残害忠良。
这样的赵国,如何能不亡?!
再看看秦王政呢?
人年纪轻轻便继承王号。
提着剑,一路尸山血海终于掌权。
这样的霸主,却相当听劝。
只要于国有利,他就会改会做。
唯才是举,不看重出身。
只要有本事,甚至可以忽略私德。
就连派来的间客郑国,他都能重用!
此等胸襟气魄,有几人能做到?
也难怪这么多人会来秦国。
……
“想不到大王都还记得……”
公孙劫轻声呢喃。
很多事他都已经忘了。
毕竟对他来说就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他倒是说错了点。
遭受冷遇,其实和他没关系。
本质还是王权和相权的争斗。
赵王迁想要独揽大权。
他不想受制于公孙劫。
“遇到你后的每件事,寡人都记得。”
“只有你不欺辱寡人。”
“你那时才只有五岁。”
“却敢挡在寡人面前……”
秦王政自嘲的笑着。
自他归秦后,发生了很多事。
他的母亲,曾在邯郸拼死护着他。
可后来却要情人,不要他……
为个男宠而要谋害他!
甚至还生下两个孽种!
那天,他只是冷冷抬手。
令人将孽种直接摔死。
母亲不顾一切的扑了上来。
睚眦欲裂的模样一如当初。
“赵政,你这个天杀的!”
这句话,他至今都记得。
就算迎回太后,也没再见过她。
自那后,他就失去了母亲。
从此之后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他将心思全都扑在了政务上。
只是偶尔落笔时,会想到公孙劫。
想知道他过的如何。
听到又受委屈时,也会感到惋惜。
对他来说,公孙劫可能是唯一的亲人。
不掺杂任何的地位利益。
这种情谊,对他尤为珍贵!
“劫,你记住了。”
“以后私底下还是叫政哥吧。”
“寡人觉得这称呼很不错。”
秦王政捋着胡须,真诚笑着。
公孙劫自然是抬手应下。
车驾出了函谷关。
此刻已经算是进入咸阳境内。
只是距离王宫还有三百多里。
秦王政考虑他们舟车劳顿。
便赶在太阳下山前至离宫歇息。
他考虑事情素来周全。
宫中准备好了一切。
两人正襟对坐。
食案还摆着些酒菜。
婢女站在两旁伺候着。
“阿劫,勿要客气。”
“就当是在自己家。”
“寡人记得,你喜排骨而厌肥膏。”
“这是关中最好的羊羔。”
“鲜美无比,不可不尝。”
公孙劫微笑点头。
也是感到唏嘘不已。
没想到秦王连这事都还记得。
这年头是以肥肉为上品。
所谓膏粱子弟的膏,就是肥肉。
因为物资匮乏,油水不足。
吃肥肉能更有力气。
其实八九十年代也是如此。
肥肉可要比排骨的价钱高多了。
谁家分肉分到排骨,还要骂娘咧。
目前烹饪手法比较粗糙。
没有红烧爆炒这类。
只是炖煮也相当软烂。
而且羊肉没有任何膻味。
齿颊留香,咸中带些酸甜。
烹煮这道菜的庖人也是用心了。
还知道辅以青梅和山楂。
“如何?”
秦王政则是望着公孙劫。
满脸期许。
“很好吃。”
“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羊肉!”
“哈哈哈,好!”
秦王政爽朗大笑。
他抬起手来招呼。
“今日的庖人,重重有赏!”
“唯!”
“再尝尝秦酒,比之赵国如何?”
秦王政亲自提起酒壶倒酒。
惊得公孙劫连忙起身。
“无妨。”
“你我本就是兄弟相称。”
“寡人既是兄长,自然得照顾你。”
“何况你是秦国的贵客!”
“更比的上五万魏武卒!”
公孙劫则显得有些窘迫。
“政哥可知此话本意是什么?”
“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