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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7章

天色大亮,朝阳染红了界河。

确认河水未冰冻,鞑子白天不会来。

秦大壮急着带秦猛去城寨登功。

秦猛回家见了陈月娘与秦小芸,换了身干净外衣,说了这事儿。陈月娘塞给他几个油纸包的鸡蛋饼子,秦小芸则帮哥哥拍去身上浮尘……

秦大壮、秦猛与张屠户、李山等人骑上战马,或赶着载九具首级的板车,出了铺堡,在朝阳下拉出长影,浩浩荡荡向南河城寨行去。

黄土道上,冷风如刀割面,马蹄声嘚嘚作响,敲碎了旷野的寂静。

秦大壮策马在前,秦猛断后压阵,张屠户与李山分护两侧,几名土兵赶着盖草的板车紧随其后。

车板之上,九具鞑子的尸身静静躺着,那是他们换来军功赏赐的凭证,更是请功的敲门砖。

界河南岸的大周防线向来森严。

烽燧如星点缀原野,铺堡似棋布列要道,小则驻兵数十,大则屯卒数百。

而南河城寨这等核心军镇,更是驻守着上千边军精锐。幽州境内,驻扎着大周虎贲军。数万将士枕戈待旦,与草原各部隔河对峙、厮杀。

一行人马不停蹄,车驾飞驰。

待日头升至中天,变得炙热灼人时,南河城寨已遥遥在望。

途经一处岔路口,斜刺里突然冲出一彪人马!

约莫三四十号人,穿皂衣、外套皮甲,刀枪在握却个个懒懒散散,正是地方厢军的模样!这些州府兵向来疏于操练,远不如边军精锐。

领头者身着青袄袍,眼神阴鸷如鹰,正是青阳县巡检许方。

他身后跟着个白净面皮的青年,锦衣佩玉,与周遭军汉的粗粝格格不入,正是他的妻弟。

“站住,巡检司缉盗!”

巡检许方厉声喝止,率队蜂拥而至。厢兵们迅速散开,将去路死死堵住。

“巡检司的弟兄,我等是戍堡边军,为何拦路?”

秦大壮勒住马缰,手掌已扣住刀柄,眼底警惕之色毕露。

大周体制里,地方厢军拱卫州县却战力拉胯,粮饷远逊边军而心怀怨怼;边军则素来鄙夷厢军孱弱,双方关系本就不睦,冲突时有发生。

“放肆!你个小卒是什么身份?也敢这般说话?这位是巡检使臣许方许大人,你也配喊兄弟?”白面青年狐假虎威地呵斥,语气极尽轻蔑。

许巡检打着官腔:“巡检司奉命办案,严查境内可疑人等。”

他的目光却如钩子般,死死盯住板车稻草缝隙间露出的鞑子长筒靴——那是战功凭证!

对养在后方的厢军而言,简直是送到嘴边的肥肉。

白面青年也看见了异常,拍马上前低声道:“姐夫,这是机会!

夺了军功你便能升迁。

他们不过几个小戍卒,杀了丢进河里,无人知晓……”

那小子话音虽轻,却逃不过秦猛敏锐的耳目。他眼中寒光骤然暴涨,摁住刀柄,杀心暗藏。

“原来是许巡检。”秦大壮强压下火气拱手,语气毫无诚意。

依大周律,七品以下穿青袍,这巡检实是个八九品不入流,双方不同体系,本就用不着惧。

“哼,在下南河口烽燧堡什长秦大壮,押鞑子首级赴城寨报功。军情如火,诸位,行个方便吧!”秦大壮的态度强硬,直接点明来意。

“报功?”

许方皮笑肉不笑,阴恻恻地道:“秦什长有所不知,南河镇昨夜发生了血案,刘保正父子,管家遇害,手段残忍,宅院被焚……”

秦猛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秦大壮却心头一震,刘德才竟被灭门?

他下意识瞥向秦猛。

刘扒皮强占了秦家的军功田,与他有仇怨,但秦猛昨夜连杀鞑子,分身乏术,绝无可能。

转瞬之间,秦大壮已然醒悟,对方这是要找借口抢功。

果然,许巡检话锋一转,毒蛇般的视线扫过众人:“本官怀疑,昨夜入境行凶的鞑子就是你们车上这些。

来人,连人带车扣回巡检司查……”

“放你娘的狗屁!”

张屠户性子最烈,按捺不住破口大骂,“谁不知道鞑子脑袋是军功,你们……”

“放肆!贱种找死!”

那白面青年勃然大怒,猛地策马冲上前,手中马鞭如毒蛇出洞,“啪”的一声狠狠抽在张屠户脸上,血痕瞬间浮现。

“敢骂朝廷命官?打死你这贱骨头!”

他狞笑着,扬鞭欲再抽,却听得一声炸雷般怒吼:“袭击边军,即是造反!”

黑影如鬼魅欺近——却是秦猛抓住这转瞬即逝的契机,拍马杀出。

“哐啷”一声,直刀出鞘,寒芒快如闪电。

“噗嗤!”

腥血狂喷,一条握着马鞭的胳膊直飞上半空。

白面青年发出杀猪般的惨嚎:“手,我的手啊!”

那马匹受惊蹦跳,将他掀落马背。

那白面青年落地,单手捂着胳膊,痛得翻滚不止。

全场死寂!

许方眼珠子瞬间血红:“小强……”

他“锵”的拔刀,歇斯底里地咆哮:“给老子砍死他,杀!”

几十个巡检司官兵如梦初醒,乱哄哄拔刀围上。

“哪个不怕诛九族?只管来!”

秦猛单手持血刀,勒马横立,一人一骑竟压得众人窒息。

他手中斩血的长刀,直指许方:“尔等胆大包天,抢功、栽赃,还袭击边军,伤我兄弟。此乃谋逆大罪,九族皆斩。再前进一步者,死!”

“抄家伙!”

秦大壮、张屠户等人目眦欲裂,钢刀长枪“哐啷”出鞘,以秦猛为中心结成冰冷战阵。

张屠户捂着火辣辣的脸,听着青年的惨叫,望着秦猛挺拔的背影,心头涌起一股滚烫的暖流。

这份为兄弟出头的决绝让他浑身热血翻涌。

“姐,姐夫……快剁了他……我,我要他死……”

地上断臂青年缓过劲来,朝秦猛怨毒嘶喊。

秦猛眼中厉芒一闪,再不留手。长刀归鞘,反手抽出马鞍上的骑兵长枪,手臂肌肉贲张如铁。

“噗!”

长枪如毒龙出洞,破胸而过,将咒骂声与生命一同钉进泥地。

白面青年眼珠暴突,血沫从嘴角涌出,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啊!老子跟你拼了!”

许方目睹小舅子惨死,彻底疯狂,挥刀冲来,几名亲兵也嚎叫着跟上。

“屡次袭击边军,勾结鞑子行凶,反贼受死!”秦猛占据大义断喝一声,人马合一挺枪直刺。

枪尖呼啸而出,撕裂空气,直捅许方心窝。

“咔嚓,噗!”

枪尖破开薄甲透体而出,巨大的冲力将许方扎了个对穿。

秦猛狂吼发力,枪杆一挑一甩,许方的尸身如炮弹般砸翻两名亲兵,枪头顺势横扫猛砸。

“砰砰”两声,两颗头颅如西瓜般炸裂!

哐啷!

他单手持枪,环首刀出鞘如电,刀光夺目。

“噗嗤……”

血雾接连喷溅,三个扑上来的兵丁捂着脖颈栽倒,鲜血汩汩涌出。

眨眼间,主谋与心腹已横尸一地,血泊蔓延开来。

“鬼,鬼啊!”

其余厢兵魂飞魄散,兵器“咣当”落地,“扑通扑通”跪倒一片,吓得筛糠般发抖。

秦猛甩去刀上血珠,怒视众兵卒,声如寒冰:“把这些反贼尸体绑了,押去城寨作证陈述,尚有条活路。

谁想逃跑——这就是他的下场!”

他指着死不瞑目的许方:“听见了吗?”

“听见了……”

巡检司兵卒们应声如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呸,一群软脚虾。”张屠户与李山满脸鄙夷。

他们却不知,这地方军队贪污更甚,粮饷被层层克扣,底层兵丁连饱饭都吃不上,何来忠心可言?

轰隆隆!

大地忽然微震,铁蹄声如雷鸣般传来。

一队十余人的黑甲边骑如旋风卷至——城寨巡逻队到了。

秦猛立刻拍马上前,言简意赅地说明情况。

带队哨官见满地尸体,又瞅见板车上的鞑子尸身,瞬间明白缘由,勃然大怒:“狗日的厢军,瞎了眼敢动咱们虎贲的军功?全押回寨里。”

盘山道上,秦大壮望着身旁的秦猛,只觉后背发凉。这孩子自不再呆愣后,竟像是变了个人,武艺高强,杀起人来,竟如宰鸡般狠厉。

“叔,”秦猛似看穿他心思,望着前方城寨的巍峨轮廓,语气斩钉截铁,“在这混乱的边疆,仁义道德换不来活路,刀子才是真道理。

想过安生日子,就得比狼还凶,比虎更猛!

谁敢咬你,当场剁了他爪子!

不然,打了小的来老的,无穷无尽的报复,只会让你连骨头都剩不下。”

“大壮哥你就是太老实。”

张屠户吐了口唾沫,狠声道,“猛哥儿做得对!这口气,就得用血来出!”

“没错,俺们不是好欺负的。”

李山等军汉也用力点头,眼神里既有凶狠也有炽热,跟着秦猛这般凶猛的狠角色,活得才叫酣畅淋漓。

“可那姓许的是个朝廷武官。”秦大壮仍是忧心。

“那又怎地?他们坏了规矩在先,凭什么惯着他?”秦猛不屑的撇嘴,随即话锋突然一转:“大壮叔,杀了也是为民除害。方才那两人嘀咕,说咱们是戍堡小卒,人不过八九个,杀了就杀了,丢进河里喂鱼,没人会发现。”

“直娘贼,杀得好!”

这话一出,引得众人齐声怒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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