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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谭惜是被飘过来烤全羊的香味饿醒的。

会所的厨房在前院,离谭惜这边很近,房间开着窗,再加上她向来对食物嗅觉的灵敏,瞬间清醒了。

谭惜终于想起下午在巷子里看到了什么,估计今晚赵文熙那边少不了美食。

她想着从后门溜去厨房,先填饱肚子要紧。

没想到门前停着的竟都是她熟悉的车子,尤其是周嘉和顾以安的车牌号她还是认识的。

当她走进来,看到院子里站着的人时,还是愣了一下。

两人自上次香港吵架后,顾以安估计是真生气了,他们这期间没有任何联系。

他不找谭惜,谭惜是很少主动去找他的。

漆黑夜空里,点缀着不太明亮的星星。

顾以安将自己隐藏在弥漫着香烟雾气的昏暗光线里。

看到她走进来,顾以安是惊讶的。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沉默。

顾以安的声音有些嘶哑,“什么时候回来的?”

“下午。”

顾以安内心自嘲,还好,他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谭惜刚睡醒,神色有些慵懒,头发散在肩上,穿了件红色的连衣长裙。

站在影背墙处的灯光下,就像一只从黑暗中走出的红玫瑰,开的热烈而坚韧。

顾以安还未来得及和她多说两句,赵文熙就从屋里出来了,看到院子里突然出现的那个女人,激动的抱住她。

“搞突然袭击是不是?回来了也不说,害的你小姑我伤心了一晚上。”

谭惜揶揄道:“伤心了?扒开我看看伤的有多严重?”

赵文熙:“……..”

刚才说什么来着?收回!通通收回!连之前的伤心也一并收回!

谭惜生怕这女人不给自己饭吃,只怼了两句便不敢再说。

见谭惜回来,顾羽特意将顾以安身旁的位置让给她坐。

知道她饿了,赵文熙赶紧让厨师按照她的口味又做了好多菜。

谭惜对这待遇简直受宠若惊。

她这一回来,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有人打趣顾以安,说他们家以后要换天了。

顾以安强忍着内心的酸涩,勉强挤出一丝苦笑。

他的家,已经岌岌可危了。

谭惜继续吃着自己的饭,当没听到。

孔苓和顾羽坐在一起,看着那个一出现便备受瞩目的女人,她坐在顾以安身旁,明明素着一张脸,却有着仍令人称赞的容貌。明媚大方的气质,和身旁那个斯文儒雅的男人如此的相配。

顾以安看向她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宠溺,他给她的杯子里倒茶,还体贴的将她散落的头发整理到耳后。两人一举一动竟是如此温馨。

她终于明白什么叫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只是粗枝大叶的赵文熙还有善于观察的谭意两人若有所思的观察着这夫妻俩。

她们觉得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谭意给赵文熙使眼色,赵文熙点头会意,表示这事儿包在自己身上。

所以这晚的聚会,谭意早早拽着周嘉走了,众人陆陆续续散去。顾以安起身时看向谭惜,却发现她没有要走的意思。

谭惜被赵文熙留下来接受深夜访谈,谭惜回到这里,感觉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她不顾形象的瘫在了赵老板的藤椅上,指挥着让人开了一瓶香槟。

“去去去,喝什么香槟?真把我这当自己家了?”

谭惜幽怨的看她,“我给你打折的那些房租,够我喝一辈子香槟了。”

赵文熙气愤的点着她的额头,骂她不愧是跟钱打交道的,真会算账。

谭惜躺在那里闭眼假寐,觉得听到她的声音竟是如此美好。

赵文熙悄悄打量她几眼,总觉得这丫头有什么地方不对,怎么说呢,太平静了,平静的没有任何情绪波澜。

“你不对劲。说吧,有什么事?”

谭惜在那里一下子笑起来。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这女人的眼睛啊。

谭惜抚了抚头发,幽幽道:“你要有这本事,当初去考警察学校的心理犯罪专业多好,这世界上得有多少悬案冤案得以解决啊。”

赵文熙懒得听她这些阴阳怪气的话,“说人话!”

谭惜忽然敛了笑意,垂下眼睛。这动作赵文熙还真听说过,据心理学专家分析,这是人在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谭惜说:“有件事,拖的够久了,也该解决了。”

夏季无风的夜晚总是显得漫长…….

赵文熙闻言,长久的沉默过后,只问她考虑好了?

谭惜点点头,那双眼眸里,有着如山水般的深远。

赵文熙不再多问。

情爱之事最是伤人,他人难以插手,唯有眼睁睁看着局中人因聚散离合而喜悦悲痛。

她不也是这样一步步走了过来。

……..

谭惜抱着两罐茉莉花茶回自己家,那是今天有人刚送给赵文熙的。

那女人的胃,是需要咖啡来滋养的,那她就不客气了。

她来赵文熙这儿,向来是秉持着贼不走空的原则,再加上没事就来蹭个饭,跟自家的没什么两样。

赵文熙说她比当年的八国联军还要过分。

真是在伦敦这些年没学到啥好东西。

俩人打打闹闹,等谭惜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顾以安就站在家门口等她。

他整个人遁入黑暗的阴影之中,谭惜抱着两个茶叶罐愣在原地,看不清他那张脸上的情绪。

顾以安点了支烟。

烟头的火星明灭闪烁,烟雾缭绕。

谭惜从旁边地面上的烟头可以确定,他一直等在这里。

“家里没锁门,你干嘛在外面等?”

顾以安踩灭手中还未燃尽的半支烟,顺手接过她怀里的东西,跟着进了门。

墙角处的竹子砍掉不少,如今只剩下零星几根。谭惜怕赵文熙两边跑,让人把家里那些花草全都搬到她那边去了。

如今进了这里,迎面而来的一股清冷落寞感。

再不见以往一丝绿意盎然的样子。

谭惜回头看他,顾以安仍站在院子的黑暗中,面容被覆盖在阴影之下,难辨情绪。

一晚上繁华而又热闹,似乎这一刻,就是独属他们二人的宁静。

两人进了屋,一个坐在懒人沙发上,另一个坐在中式的椅子上,相视而望。

唯有客厅小鱼缸里的制氧机咕噜咕噜响着,像是经历了很多场暴风雨过后,渐渐趋于尾声的疲惫。

“我从香港调回来了,负责能源这边,先在下面待两年摸摸情况。”

顾以安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眼眸微敛,深沉的眸光盯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忽然开口问:“你身体不舒服吗?我看你脸色蜡黄,整个人气色不好,腰也不舒服?”

谭惜惊讶他的细心,但只说这两天生理期,没别的事。

顾以安眼神黯了黯,缄默不言。

她以前生理期再不舒服,脸色也不会这样差。

“好好调理一下吧,别伤了身体。”

身心俱疲让谭惜此刻没力气和他再多说些什么,她垂下眼睫,静静“嗯”了一声。

顾以安也没有什么话要和她说,他就是想像这样看着她,想关心她一下。不久前的那次争吵没有人提起,顾以安也知道自己的一句对不起并改变不了什么,最后只有像这样沉默着。

如今已走到这一步,顾以安也没有什么好再隐瞒的了。

“孩子的事情,我没和家里说,你也别说了,省得他们再说些有的没的。”

谭惜点点头,她知道,顾以安这是在维护自己。

已经没有什么好遮掩的,彼此已经对接下来的话心知肚明。

“你哪天有时间,和家里说一下咱俩的事情吧,毕竟如果分开,牵扯着两家人。”

顾以安闭上眼,只觉得自己很长时间说不出一句话。

但他早该明白的,该来的总会来,躲不开,逃不过。

一切都是他当初种下的因果。

“谭惜……你给我个机会,给我们的婚姻一个机会……”

谭惜长这么大,从没有见到过顾以安这副样子,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向来冷静,向来沉稳,向来都是一副淡然自若,胸有成竹的样子。

顾以安平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连他也说不上来的无措感。

这是当年明思大着肚子站在他面前时,他都不曾有过的,他那时没有别的想法,这个孩子是留不得的。

两年时间,他数次飞往香港,想着谭惜日益缓和的态度,想着她仍愿意接纳他,他总觉得状况还不是那么糟。

可最糟糕的一刻终究还是到来了。

“顾以安,我当初嫁给你,是因为我爱你。现在和你分开,是因为我不想爱你了。”

她俨然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声音很淡,却格外平静,“两年了,我给这段感情两年的缓和期,终于可以平静的坐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

顾以安的恐慌,不是谭惜对他的冷漠,不是她对他的怨恨,更不是那些愤怒的争吵。

他和谭惜相识的太久了,久到两个人已经融入到彼此的血肉里。他很早就感觉到谭惜对他与众不同的感情,也很清晰的明白那是不同于兄妹之情的。

可当那种感觉消失的时候,他同样能感受到。

谭惜有多久没喊他四哥了,在他的记忆中,谭惜从高中时期就很抗拒喊他哥哥,他也很清楚谭惜的抗拒从何而来。

她不再想当他的妹妹。

不再想与他只是处在兄妹的关系中。

他真正的恐惧,是谭惜对他那若无其事背后的改变,那份独特情感的渐渐消散,令他有了想要抓住,却无能为力的恐惧感。

也就是这一刻,顾以安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谭惜眼中的神情,沉静而又坚定。

多年的相识,顾以安看到了已成定局的无从反驳。

这晚,他再也没有理由可以留在这座院子里。

谭惜凝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他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于这毫无声息的夜晚里默默沉沦。

……..

谭惜特意挑了何怡空闲的时间,去了中关村的研究所见她。

谭惜其实挺佩服她这位婆婆的,小时候顾以安的父亲对这个家庭实在缺乏关心,何怡从不生气,也从不哀声怨道。

这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内心有着与外表强烈的反差。

她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所要追求的理想和目标,所以从不把自己寄托在那个所谓的丈夫身上。

谭惜是真心敬佩她的。

谭惜将买的礼物递给婆婆,何怡看了,笑意盈盈的说非常喜欢。

两人的这次见面什么都没有谈,只聊些家常,何怡问谭惜,顾以安知道她回来吗,谭惜点了点头,至此何怡再也没有提起他。

何怡时间有些紧,中途接了好几个院里的电话,所以这顿午餐的时间并不长。

最后两人要离开餐厅的时候,何怡说:“悠悠,你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一群孩子里面我最欣赏你,你的性格也像你爸,将来会有一番天地的。不管你有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谭惜垂下眸,最终决定说出口:“我想和以安哥分开。”

何怡闻言,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握住谭惜的手,语重心长道:“悠悠,你比我强。这顾家的男人啊,都没有心。不明白人心易冷,更易逝的道理。你选择走出这个牢笼,我支持你。不管将来两家关系什么样子,你永远是我闺女。”

谭惜一时接不上话。

她从小在顾家的时候多,跟何怡的关系比顾家兄妹俩更像母女,顾羽以前小,喜欢吃醋,经常抱怨她妈妈偏心谭惜。

谭惜知道,何怡是拿她当亲闺女待的。

这件事,她必须亲自来和这位疼爱她多年的长辈汇报。

…….

谭惜接到赵文熙的电话时,她已经睡着了。

“你快来一趟吧,我觉得你家那位情绪不太好,毕竟还没离不是。”

顾以安烂醉如泥的躺在了赵文熙那里。谭惜到的时候,会所的两个服务员生怕他出点什么事,正站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

赵文熙懒得管他们夫妻的事情,只说让她赶紧把人整走。

顾以安这个人,骨子里带着的教养得体,酒品更是,即使喝的不省人事,也是安安静静的。

谭惜不知道他这两年是怎么应酬那些复杂的饭局,也不知道他喝醉了是怎么回的家。

这样忽然让她重拾了荒废已久的贤妻角色,谭惜竟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赵文熙无奈劝她:“整走吧,一日夫妻百日恩呢。他出点什么事,你心里也难受。”

顾以安向来稳重有分寸,在赵文熙的记忆中,还没喝成这样过。

谭惜无奈,让人将他送回了自己家。

荒废已久的角色重新做起来,算是称心应手。

可再称心应手,心中那层隔阂已难再消除。

顾以安醉的不省人事,谭惜将自己的床让给他,替他换了衣服,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看着这张脸。

他熟睡的面容英俊,时至今日,依然是她心中爱情再无法替代的人。

岁月匆匆,谭惜也明白,她的生命中再不会出现这样一个人,能够陪伴她从懵懂少年到青春韶华,而如今竟已是他的而立之年。

她握着床边垂落的那只手,轻柔的抚摸着手背上隐隐的血管脉络,他的指甲很短,很整洁,干干净净的修剪过。

以前,谭惜闲着无聊就喜欢缠着他,给他剪指甲,甚至脚趾甲都不放过。

顾以安任由她胡闹,最后谭惜会连他的眉毛都不放过。

窗外的雨落了下来,浠浠沥沥下了好一会儿,滴滴答答,如打在人的心尖上。

顾以安睡了一觉,神志有些清醒了。

房间的床头边亮着台灯,被眼前抚摸着他手掌心的妻子,贴心的调到了最暗,避免太亮的光线影响他的睡眠。

顾以安胸口处传来阵阵刺痛,持续不断,仿若穷途末路,痛到歇斯底里。

他有多久没有享受到这样的照顾了,太久了,太久了。

他握紧那只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这样溜走。

“悠悠,我们不分开行吗?”

低沉的声线,沉稳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语调里,隐隐透着恳切之辞,不舍之情。

只可惜,房间里久久沉默,像一个坟墓般幽静。

回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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