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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城郊废弃火车站的铁锈味儿,隔着半条街就能闻见。张一踩着碎砖渣往里走,脚下不时踢到生锈的铆钉,发出“哐当”的闷响,倒比风声还瘆人。

月台尽头的信号灯早已熄灭,只剩下根歪斜的木牌,上面“南城站”三个字被风雨啃得只剩个轮廓。张一刚站定,手腕上的红绳突然绷紧,吊哥的声音带着点颤:“这地方阴气重得能拧出水,你听,铁轨在哭呢。”

他侧耳细听,果然有“呜呜”的声音,像寒风钻过缝隙,又像有人捂着嘴在哭,顺着铁轨蔓延的方向飘过来。更奇的是,铁轨接缝处凝着层白霜,明明是初秋,却冷得像深冬。

“师父说这站三十年前就废了,”张一翻出手机里的资料,“当年出过场车祸,一列货运火车撞上了停在站台的客车,死了不少人。”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哐当、哐当”的声响,像是有火车正往这边开。可铁轨早锈成了麻花,别说火车,连只耗子都跑不动。张一握紧红绳,只见铁轨尽头的黑暗里,竟真的映出两道昏黄的光,越来越近——是列老式绿皮火车,车身上爬满藤蔓,车窗里漆黑一片,却隐约能看见人影。

“是‘幽灵列车’?”张一皱眉,这玩意儿只在古籍里见过,说是枉死的魂魄执念不散,总在出事的地方重复当年的场景。

火车“吱呀”一声停在月台边,车门“哐当”打开,一股混合着煤烟和铁锈的味道涌出来。张一探头往里看,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座椅上蒙着层灰,角落里堆着些破旧的行李箱。

突然,他瞥见个穿蓝色工装的身影,正蹲在车厢连接处捡东西。那身影动作僵硬,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纸片,反复摩挲。

“喂!”张一喊了一声。

身影猛地回头,脸白得像纸,眼睛是两个黑洞,嘴里喃喃着:“票……我的票……”

张一这才看清,他手里捏的是张火车票,上面的日期正是三十年前车祸那天,目的地栏写着“北城”,名字处模糊不清,只隐约能看出个“林”字。

“你在找这张票?”张一往前走了两步,铁轨上的白霜突然“咔嚓”裂开,冻得他脚心发麻。

“要赶不上了……”工装男的声音越来越急,突然指向张一身后,“她在催我呢!”

张一回头,只见月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穿碎花裙的女人,站在当年客车停靠的位置,背对着他,手里也捏着张票,正踮脚往火车这边望。风掀起她的裙摆,露出双光着的脚,踩在白霜上,却没留下半点痕迹。

“那是他媳妇,”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张一转身,看见个拄着拐杖的老头,披着件洗得发白的铁路制服,“当年小林是这站的扳道工,那天他媳妇来送站,想让他跟自己回北城过日子,别干这危险活儿。结果……”

老头叹了口气,指着铁轨接缝处:“火车撞上来的时候,他媳妇就站在那儿,手里还攥着两张去北城的票。小林拼了命想拉她,结果俩人都没跑出来。”

张一这才明白,铁轨上的哭声不是风,是这对没能离开的恋人。男人在找那张没送出去的票,女人在等那个没跟她走的人。

这时,幽灵列车突然鸣笛,震得月台都在晃。穿碎花裙的女人转过身,脸上淌着泪,对着工装男伸出手:“阿林,走了……”

工装男却往后缩了缩,黑洞洞的眼睛盯着手里的票,突然哭了:“我没扳好道岔……是我的错……我没脸跟你走……”

原来车祸不是意外。张一心里一动,想起资料里提过,当年的事故原因是道岔失灵。看来这姓林的扳道工,一直活在自责里。

铁轨上的哭声更响了,白霜蔓延到了月台上。张一摸出张黄符,刚想贴上,手腕上的红绳又动了,吊哥喊:“别贴!他不是恶鬼,是过不去坎儿!”

他低头看了看红绳,又看了看那对隔着铁轨相望的魂魄,突然想起白先生送的字——“心正即符”。或许解铃还须系铃人。

张一从背包里翻出个铁盒,是他特意带来的。里面装着从旧货市场淘来的老式扳道器模型,还有张他模仿当年样式做的火车票,名字处写着“林建国”(他从资料里查到的扳道工名字),目的地“北城”,日期是今天。

“林师傅,”张一走到工装男面前,把模型和新票递过去,“道岔我帮你‘扳’好了,票也换了新的,跟她走吧。”

工装男盯着模型,又看看新票,黑洞洞的眼睛里突然渗出点光。他颤抖着接过票,又看了看月台上的女人,女人也在对他笑,眼泪变成了透明的水珠。

幽灵列车再次鸣笛,这次的声音柔和了许多。林建国最后看了眼扳道房的方向,拉着女人的手,一步步走上火车。车门“哐当”关上,火车“呜”地一声,慢慢驶进黑暗里,两道昏黄的光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铁轨上的白霜“咔嚓”一声碎了,呜咽声也停了。张一低头,看见铁轨接缝处渗出点水,像是融化的眼泪。

老头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只在扳道房门口留下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盒。张一打开一看,里面是张泛黄的合影,年轻的林建国穿着工装,身边的女人笑靥如花,手里举着两张去北城的票。

天快亮时,张一走出火车站,回头看了眼。月台上的白霜全化了,铁轨在晨光里泛着红锈,像卸了重担。手机响了,是僵叔发来的照片,靖安老宅的井台上摆着个新做的木牌,上面是白先生写的字:“轨已安,车归尘”。

他刚把手机揣回兜里,师父的短信又来了:“城东钟表铺,钟总在半夜倒着走,去看看。”

张一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阳光穿过车站的破窗户,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他笑了笑,往城里走去。这“居委会主任”的活儿,还真是一刻不得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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