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4
闻言，顾晨讨好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可他还是不肯接受事实。
“我理解您刚回国，可能是听到了一些流言蜚语，您可千万别当真。”
“今天是我和沈心禾的订婚宴，哪里会有您的未婚妻呢？”
“我看您是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吧，等我爸来了你们再来商讨正事。”
顾凌的声音不怒自威。
“顾晨，我不管你是装傻还是真傻，今天我的正事就是和沈心禾小姐订婚，请你离我的未婚妻远一点。”
向来对顾凌言听计从的顾晨却意外的倔强。
即使被顾凌的气场震慑得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也不死心的继续狡辩。
“小叔，沈心禾和我青梅竹马，而且她从小就追着我跑，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的是我，怎么会和你订婚，我才是……”
顾凌根本没兴趣听他胡说八道，一个眼神就止住了他的话。
“我不关心以前的事，顾晨，别以为你私底下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此话一出，不仅是顾晨，就连角落里的沈心柔也不由得颤了颤。
顾凌不再多说，越过顾晨来到我身边，将一个礼盒递到我面前。
“时间仓促，只来得及准备一点薄礼，希望沈小姐喜欢。”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顾凌在商场上杀伐果断，不苟言笑，从没有人见过他如此温柔的样子。
我打开礼盒，里面赫然是一条华丽优雅的定制礼服裙。
只一眼，我就认出那是我最崇拜的设计师亲手完成的孤品，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可这一世我和顾凌是初见，也从未提起过自己的喜好，难道只是巧合？
我惊喜向顾凌道谢。
一旁的顾晨脸立刻气红了脸。
“沈心禾，你就这点出息吗，一条裙子值得你这样高兴？”
“我知道你在为昨天的事情赌气，你听话，现在就把礼物还给小叔，之后想买多少条我都给你买。”
我本来不想理他，可他嘴里侮辱的话越说越过分。
“闭嘴吧顾晨，我和你小叔订婚，互送礼物关你什么事，看在你是晚辈的面子上才不和你争论，你好自为之。”
在顾晨眼中，我视若珍宝的东西都一文不值，他甚至可以轻易把我的心血送给另一个女人。
前世，他也从来不曾亲手送过我礼物，只会吩咐管家敷衍的买一点东西。
我的生日，我们的纪念日，都只有我一个人面对着几个冰冷的礼品袋冷冷清清的度过。
一开始我只认为是顾晨不善表达，不懂浪漫，后来我才知道，他其实懂得陪伴，懂得爱人，只是他把这些统统留给了沈心柔。
我的一句“晚辈”直接让顾晨气炸了。
他一边讥讽的狂笑，一边张牙舞爪的就要来把我和顾凌分开。
“你真是长脸了，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骗得我小叔都来和你演过家家。”
“演够了没，差不多行吧，我真的没空和你闹了！”
突然，一道威严的声音打断了顾晨的喋喋不休。
“逆子，我看你是欠管教，居然敢冲你小叔嚷嚷！”
“沈小姐和你小叔的婚约是我亲自敲定的，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嘴了！”
管家扶着顾晨的父亲走进来。
虽然老顾总还在病中，但家主的威严仍然不容置喙。
顾晨的声音立刻弱了下来，无力的替自己辩解。
“爸，我和心禾是您看着长大的，那种江湖骗子随口一句的婚约怎么能当真？”
顾家家主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保镖。
“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带他出去吹吹风清醒一下。”
几个保镖应了一声，就架着顾晨走出门去。
骚乱平息，宾客们纷纷落坐。
在众人的见证下，我把礼物送给顾凌。
而顾凌单膝下跪，郑重而缱绻的为我带上指环。
“心禾，谢谢你愿意嫁给我，以后由我来保护你，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许诺，救我于水火。
5
模糊的记忆让我有些心神不宁，在宴会的间隙独自来到花园里散心。
没走几步，就遇到了顾晨，我想无视他转身离开，却被他拉住。
“沈心禾，你不要再赌气了，他们可能会被你骗，但我知道，你只喜欢我。”
“走，我陪你去和小叔解释清楚，只要你肯给我道个歉，我可以和柔柔离婚，只是她无依无靠，以后还是得和我们住在一起。”
顾晨自以为做出了让步，可我早就没有兴趣和他讨价还价。
“你要和谁结婚，和谁住在一起，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我现在是有婚约的人，请你不要拉拉扯扯，以免传出闲话对你我都不好。”
顾晨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反而加大了力度，拽得我的手腕生疼。
“别装了，快和我走！你难道真要嫁给我小叔吗？”
“你明明说过我救过你的命，你愿意用一生来报恩，现在怎么又不承认了？”
这句话让我脑中模糊的回忆骤然清晰起来。
小时候我被沈心柔骗到山里迷了路，差点死在树林里。
是一个小男孩救了我，拉着我的手送我回家。
可我因为惊吓过度，一回家就生了一场大病，忘记了男孩的名字，只依稀记得他的长相和声音。
可我始终记得男孩那双温暖的手，和那情窦未开时朦胧的心动。
第一次见到顾晨，我就觉得他和那个男孩很像，所以才每天粘着他，渐渐喜欢上他。
后来我问过顾晨，可他为了和家族联姻，编造谎话，说自己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直到我发现他和沈心柔的奸情，被他们害死时，顾晨才说出实情。
两世的恩怨重叠在一起，我对顾晨只剩下厌恶，开始奋力挣扎。
拉扯间，我一脚踏空，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前世摔下楼梯的恐惧袭来，我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还好，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我被一个坚实的怀抱稳稳接住。
是顾凌。
“顾晨，放手！”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顿时觉得手腕间一轻。
顾晨不敢违抗顾凌，下意识的松了手，但还是心有不甘，索性开始恶毒的抹黑我。
“小叔，这次订婚是个误会，都是沈心禾善妒，为了吸引我才惹的祸，您别被骗了！”
“够了！如果你再敢纠缠心禾，我不介意和你动手。”
顾凌把我揽在怀里，宽阔的怀抱阻隔开顾晨凶恶的视线。
确认顾晨惺惺离开后，顾凌才轻轻放松了怀抱，关切的问我道。
“没有受伤吧，抱歉，是我来晚了。”
我摇摇头。
“我没事，谢谢你。”
顾凌这才松了口气，颇有绅士风度的向我伸出手。
“心禾，我们回去吧。”
初夏的阳光穿过树影洒在顾凌脸上，深邃的琥珀色眼眸中全是我的倒影。
一如多年前，在那片阴森的树林里向我伸出手的男孩那般，似乎有种能让人瞬间安心下来的魔力。
我鼓起勇气问道。
“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顾凌一愣，有些羞怯的眨眨眼。
“我以为你不记得了，十二年前的夏天，我们曾经见过。”
“后来我一直在找你的消息，可惜我去了国外，直到前几天联姻宴会上，才认出你来。”
我的心脏砰砰直跳，原来我一直寻找的初恋和恩人就在眼前。
“我记得，我也一直在找你。”
“当时我摔倒了，是你向我伸出援手，让我别害怕。”
尘封多年的悸动让我顾不上礼仪，双手拉住他。
顾凌的眼神一亮，耳尖微微泛红，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什么冷面修罗、工作狂魔，原来都是谬传。
没想到传闻中的小顾总竟然如此纯情。
我不由得笑出来声，顾凌也跟着我笑了起来，自然而然的十指相扣，回到订婚宴会上。
6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开始我们的婚前环球旅行。
虽然在不同的环境里长大，可我们喜爱的事物却出奇的相似。
我们一起去冰原上看极光，在地球最南端的风雪中相拥而眠。
一同登上世界屋脊，望着彼此的笑脸，手牵手转动经轮，祈愿幸福长久。
在一片玻璃般清澈的海边买下婚房，每天在海滩变散步，共享每一次日出日落。
婚礼当天，妈妈挽着我的手，踏上布满鲜花的红毯走向顾凌。
我们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许诺。
“无论顺境逆境、平穷富贵、健康疾病，都永远相爱，互相尊重、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就在说出我愿意时，一个声音却突然打断。
“停下，我不同意这场婚事！”
只见顾晨气喘吁吁的跑来。
自从他大闹订婚宴后，就被顾家家住强行送去了国外，还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只为让他不要打扰我们。
可他不知从哪里听到了消息，居然找到了我们的婚礼现场。
顾晨跌跌撞撞的躲开阻拦的保镖，不要命似的朝我跑来。
“心禾，不应该是这样的，当时你嫁的人明明是我！”
我知道他再说重生之前的事，但在旁人听来更像是他得了失心疯。
顾凌一个健步挡在我身前，台下的顾家主差点气得晕过去。
“丢人现眼的东西，快把他拖下去！”
可顾晨不知从哪里来的蛮力，任旁人怎么拉扯都拦不住他。
“沈心禾，快和我走，你爱的人是我才对！”
我冷冷看着他，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这是我的婚礼，没有人欢迎你，以后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说完我看向顾凌，说出此生最坚定的承诺。
“我愿意嫁给顾凌。”
此话一出，顾晨像是一只写了气的皮球，原本精心打理的着装也在刚才被拉扯得一团乱，整个人狼狈不堪。
短暂的失神后，他眼中升起一片阴鸷。
“我懂了，沈心禾，没想到你是这样拜金的女人，你不就是看重我小叔……”
不等他说完，就被顾凌踹翻在地。
顾凌本就宽肩窄腰，身上的西服由我亲自剪裁，即使是踢人这样的动作也完全没有粗鲁的感觉，反而更显优雅恣意。
“我说过了，如果你再抹黑心禾，我不介意和你动手。”
顾晨整个人都蒙住了，他是家中独子，一直在家里被仆人们众星捧月的惯坏了，从来没人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他拳打脚踢。
他下意识的向父亲寻求支持，却只得到一记眼刀，最终被几个保镖拉了出去，嘴里还念念有词。
“你们都给我记住了，沈心禾，我一定会让你后悔的。”
我看着他疯癫的模样，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顾凌则安慰我。
“别怕，有我在他绝对伤害不了你。”
宾客们的目光还被刚才的骚乱吸引着。
一片喧嚣中，顾凌偷偷撩起我的头纱，在我唇上落下一吻。
呼吸交叠间，我耳边只剩下此刻的心跳声。
7
婚礼过后，顾家家住特意给顾凌放了一个长假，名为和我的蜜月，其实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是想给顾晨铺路。
自从那次大闹婚礼之后，顾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改之前的纨绔，主动提出要参与家族集团的管理。
他毕竟是顾老家主唯一的亲儿子，一番表现之后，顾老家主就有意让他代替顾凌接管集团。
作为补偿，他给了我和顾凌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外面传了不少风言风语，都说顾家要变天了。
顾凌却毫不在意，全然沉浸在蜜月的喜悦中，和我继续游山玩水。
我一次忍不住调侃他。
“八卦报纸上都说你婚后就没了事业心，从此君王不早朝，再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传成妖妃了。”
顾凌却爽朗的哈哈大笑。
“谁说我没有事业心，我现在最大的事业就是成为一个好丈夫。”
他确实说到做到，从前的商场精英一朝洗手做羹汤，天天研究我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
每一个纪念日他比我记得还清楚，总是提前准备好给我的惊喜，从来不重样。
我看他没有把家族内斗放在心上，也渐渐开始习惯平静而美好的生活。
一次旅游中，我偶然遇到了顾晨，他看起来确实比以前沉稳了不少。
我已经完全放下了过去，看到他心里没有半点波澜。
顾晨虽然故作镇定，却难掩眼中的骄傲。
“心禾，我已经成为集团总裁了，听说你在这里，就想来见你一面。”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顾氏集团女主人的身份，小叔现在可没有这个能力。”
时至今日，他还是不懂我，只能和我鸡同鸭讲。
“我不愿意，也不需要。”
顾晨急了。
“你还在介意沈心柔的事对吗，我已经和她离婚了。”
“我当时是鬼迷心窍才会和她领了证，那个女人只是想要我的钱，我现在才明白，你才是最适合我的女人。”
“我会比小叔更了解你，以后也会对你好的，和我一起走吧。”
看来他还是没有变，一样的自以为是。
他这样冥顽不灵，我不再给他好脸色，不如把话说开也好断个干净。
“你不会以为重来一世你就是天之骄子了吧？”
“从前世我看到你和沈心柔的结婚证以后，我们就没有可能了。”
“更遑论你还是杀死我的凶手，是谁给你的勇气还敢在我面前提对我好？”
顾晨这才直到我也重生了，眼中的光立刻暗了下去。
我没有在看他一眼，转身离开时。
此刻，我眼中只有不远处冰淇淋摊前排队的男人。
顾凌看我过来，立刻露出阳光的笑容。
“人有点多，还要在等一会儿，这里太阳晒，你回去坐一会儿吧。”
我摇摇头。
“我和你一起排吧，那边有烦人虫。”
顾凌一抬头，刚好与追过来的顾晨四目相对。
他下意识的搂住我的腰，颇有点宣誓主权的意味，语气也立刻切换成长辈训话模式。
“小顾总怎么有空出来闲逛，接手公司可不是儿戏。”
顾晨立刻收敛起来，放低了声音。
“那件事是我的错，但我已经变了。”
“心禾，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的。”
说完就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我松了口气，可没料到顾凌也松了口气。
我们默契的对视，又莫名其妙的一起笑出声来。
顾凌吻了吻我的额头，露出孩子般狡黠的神情。
“让他有点干劲也好，我还没享受够我们的蜜月呢。”
8
谁也没想到，几个月后，顾晨就出事了。
他接管集团后急于求成，居然打着顾家的名义，干起了违法的勾当，最后被捕入狱。
看到电视上顾晨带着手铐，被送进监狱的画面，我不由得有些唏嘘。
前世他虽然纨绔花心，但至少还算遵纪守法，就算在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闹了不愉快，也有顾凌这尊大佛出面给她摆平事端。
可现在他却犯下如此大祸，甚至牵连了整个顾氏集团，连他父亲也自身难保。
顾晨被判入狱后，这个烂摊子毫不意外的又被甩回了顾凌手里。
彼时顾老家主已经病入膏肓，临终前把我和顾凌叫到他的病床前，让顾凌接手集团，却半句没有提顾晨，可见他已经对这个儿子失望透顶。
当晚，顾凌给我做了一顿大餐，面露迟疑。
“心禾，我重新接手集团之后，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陪你了，你会怪我吗？”
他在外向来说一不二，唯独对我会显示出这样细腻柔软的一面。
我拉起他的手，认真道。
“结婚那天我就许诺过，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会和你一起回去，也相信你一定能很快把公司推回正轨。”
顾凌眼中满是柔情，起身抱住我。
“这一世有你在真好。”
我微微一愣，心有所觉，也抱住他。
“你相信前世吗？我的前世好像过得很糟糕。”
“因为认错了救命恩人，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被他骗得一无所有，还丢了性命。”
顾凌轻柔的拍着我的背，声音有些哽咽。
“你说的前世我好像也来过。”
“简直是想噩梦一样，我亲眼看着你嫁给了顾晨，却并不幸福，他甚至把你丢在异国他乡不管不顾。”
“我努力把他引上正途，想让你也能过得好一些，可他却烂泥扶不上墙，还总是冷落你。”
“最后，我只能看着你为他日益憔悴，直到你意外去世后，我才查到顾晨早就和别人结婚了。”
顾凌居然也是重生而来的。
难怪他对我的喜好了如指掌，难怪明明是初见，却像是久别重逢。
我眼眶发酸，靠在他怀里哭起来。
顾凌捧起我的脸颊。
“幸好，这一次我们可以在一起了，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心禾，我爱你。”
我搭上他骨节分明的手，轻声回应。
“我也爱你，至死不渝。”
几天后，我一起搭上了回国的飞机，尽管前路不明，但只要在爱人身边，每一段旅程都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