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山总部大楼的会客室里有一面墙,镶嵌着鱼缸,是海水缸,种着五颜六色的珊瑚,养了很多热带鱼。
盛潇儿站在鱼缸前,拿手机挑角度拍长须狮子,拍完一张,正低头检查着,突然听见会客室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她抬起头,转回身。
侵入视野的是一名高大挺拔的男人,黑色西装板正端肃,一如男人给人的感觉,冷静,克制,紧绷。
长相那么招人,脸上的表情却是死的,像打了石膏,硬邦邦,没表情,只有在看见她的刹那,黑眸深处掠过一抹亮光。
从未见过的男人。
但奇异地,有点儿眼熟。
是一种会令她背后汗毛直竖的眼熟。
“傅聿成?”
这个时间点,会在这里出现,又拥有这等气场的人可不难猜。
“是我。”
低徐的回答证实了她的猜想,盛潇儿仍控制不住有些意外。
隐隐约约听说过,傅聿成在十几年前就实控复山集团了,深耕多年,根基深厚,在她的认知里,傅聿成至少也得是个四十岁往上的老男人,万没想过如此年轻。
眼前的帅哥,视之不过三十。
“初次见面,我是盛潇儿。”
将手机揣回裤兜,红唇扬起笑容,盛潇儿兴致盎然地瞧着傅聿成。
“我爸叫我过来给你瞧瞧,据说,我要和你结个婚。”
不知她话里哪个字眼不妥,傅聿成的眸光闪了闪,黑色西裤包裹着一双长腿,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旁,十分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
“请坐。”
“不了,听说你后面还有行程,我不耽误你时间,简单说几句就走。”
不坐下,盛潇儿却也不好好站着,她后退一步,后腰靠着会议桌,双手撑着桌沿,将自己的重量全部倚给桌子。
站无站相,不若其他千金大小姐的端庄,倒十足恣意洒脱。
“诚如你所见,我是这样的,给你三分钟思考的时间,然后回答我,你同意这门婚事么?”
她不坐,傅聿成却没有站着谈事情的习惯,自个儿在拉开的座椅上坐下,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刚好是一个微微仰望的姿势。
她起床后应该洗过澡,看上去十分清爽干净,穿着一件宽松的针织毛衣,温温柔柔的米白色,不像昨晚的娇媚性感,柔软黑发随意地扎成一束马尾,不施粉黛,年轻漂亮的脸上尽是青春洋溢的气息。
傅聿成看过她的资料,她今年二十五岁,本硕连读刚毕业几个月,读医,有过一段简短的医院工作经历。
“如果我不同意,你不会拥有现在和我谈的机会。”
“是哦。”
大总裁时间的可贵程度,盛潇儿可以想见。
“那你觉得,我们在结婚之前,要不要先约定一下?”
婚前协议,在他们这个圈层再正常不过。
以为盛潇儿是怕他以后亏待她,傅聿成不假思索:“我让律师拟好发你,有不同意的条款,我们再议。”
“好,我还有几点补充要求,先说给你听听,不写进条款里也无妨。” 她笑,看上去很好商量的样子,语气很轻,“但如果你有哪怕一条不认可,我们大概不合适。”
“你说。”
他坐着,她站着,视觉上盛潇儿还要更高一些,但面前人的气势太盛,即便他就只是这样平常而坐,天潢贵胄与生俱来的矜贵与威压,让盛潇儿没来由地就感觉自己矮了一等。
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嫁进傅家,她属于是天上掉馅饼了,不赶紧吃掉,还要和馅饼谈条件。
她是挑食的。
“首先,你有心上人吗,白月光、小青梅、无法忘怀的crush之类。”盛潇儿问。
她很怕麻烦,也不想和人扯头花。
傅聿成沉默,幽深的黑眸定在她脸上,并不正面回答。
“就算有也没关系,你藏好,不能让她舞到我面前,也不能让旁人觉得我是三。”
“这点没有讨论的必要,我娶了你,我就只会有你一位妻子。”
契约精神在傅聿成的心里是很根深蒂固的东西,婚姻也是契约的一种表现。
再说,傅家绵延几代,治家极严,家风做派在豪门圈子里谈得上一股清流,历代当家都只娶过一名太太,其中不乏痴情种,他们家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这句话从傅聿成口中说出来,无疑是比泰山更重的承诺。
“唔。”
盛潇儿皱了皱眉。
其实她并不喜欢傅聿成如此慎重,她喜随性,爱自由,任何有可能给她带来桎梏的东西,她都不喜欢。
傅聿成养几个情人,包几个嫩模,别老盯着她,她反而不会那么大压力。
本来这就只是一段毫无感情基础的、各取所需的婚姻,而已。
“第二,我不做笼中雀,我每年都要出去几趟,你不能干涉。”
“去哪里?”
“去大草原骑马,去瑞士滑雪,去冰岛看极光,去马代潜水,去非洲追角马过河,去玩儿。”
盛家的继承轮不到她,她没有富二代该承担的压力,也不用承受那些条框规训,她无需工作,只需做个贪图享乐的废物大小姐就好。
她喜欢追逐热烈而新鲜的事物。
她喜欢爬至无人的山巅,或在海底数十米的寂静中感受自己的心跳,感受自己快要死掉地活着。
“出去时,需要我陪同?”傅聿成向她确认,他未必能抽出时间。
“不用你陪,你的钱包陪。”
盛潇儿直言。
开玩笑,要他陪,她还怎么去找草原上的猛男汉子跳舞?
“没问题。”
“第三,如果你有需求,我会配合你履行夫妻义务,但是,三年内我不想要孩子,我还年轻,爱玩,不想要个拖油瓶,因此,那个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自动把该戴的戴好,如果你长辈那边催生,你负责搞定。”
她的措辞相当直白,傅聿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别说大户人家的千金,就是普通女孩儿,也不会堂而皇之地把夫妻秘事挂在嘴边。
他以为她老练有经验,但昨晚怀里的人儿累极昏睡以后,他帮她清理,分明又瞧见沾在床单上的一丝红迹。
盛潇儿感觉到,沉默中,投向她的目光添了几分颇有力量的审视。
她摸摸头发,不自在。
盛潇儿转开了脸,傅聿成才发现,现在提及这点,她的耳根子是微微泛红的,不若表面的无动于衷。
昨晚她也是连耳朵都很红。
某些画面猝不及防地跃进脑海,傅聿成深瞳闪过晦光,量身定制的合体西装,不知怎的脖颈处有些发紧,他抬起右手,把领带扯得松了松。
“可以。”
三年后他三十二,并非等不起。
“说完了?”
“还有最后一点。”
盛潇儿清清嗓子,继续。
“如果我们离婚,你要给我一笔赡养费,保障我生活无虞,另外再给我挑一处你名下的房产,我要有地方住。”
她又不会赚钱,她要确保被他和盛家双双扫地出门后,她也还能过着滋润小日子。
傅聿成总算听出来了,盛潇儿压根就没打算和他长久。
可以和他同床,但是不生宝宝,她玩她的,他也可以选择玩他的,到腻了的那天,他只需要给她一笔分手费,她就会乖乖消失得无影无踪,绝不纠缠。
这么懂事的媳妇儿哪里找。
懂事得让他咬紧了后槽牙。
商场沉浮多年,傅聿成还不至于被一个小女人激得泄露了真实情绪,本就低沉的声线听起来沉郁了几分:“这条让律师写进协议里。”
“好啊好啊。”
他答应得这么爽快,这场谈判比预想中进行得顺利,盛潇儿喜笑颜开。
小贼猫偷腥成功一般的笑容,美则美矣,映在傅聿成的眼底却十分不是滋味。
她可能还不太了解他。
他从不做亏本生意。
“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都答应你?”
“因为哥哥你人好,噢,我说错了,你不是人,你是男菩萨。”
不然哪还会有什么原因。
总不可能对她一见钟情。
得了便宜就卖乖,必要的时候,她的嘴巴也可以很甜,盛潇儿笑嘻嘻的。
不着急向她揭露答案,傅聿成抬手看了看腕表:“谈完了的话,和我一起吃晚餐?”
把洽谈时间往后压缩,也不是不能挤出陪她用顿晚餐的余暇。
“不了谢谢,你瞧,我今天一来,得到了你的人,得到了你的钱,哪里还好意思吃你的饭。”
看出他的忙,盛潇儿很识趣的,再打扰他,她都觉得自己不识好歹了。
“你忙你的,我走了,日子定好了就通知我,咱们民政局见。”
说罢,盛潇儿挥挥手,来去一阵风,抬步就往会客室的大门走去。
不曾想,石膏像也会使坏。
经过傅聿成身旁的瞬间,由始至终都木头一般坐着的男人突然毫无预警地伸出脚,皮鞋绊了她一记,盛潇儿失去平衡,踉跄正要扑,感觉腰被一条手臂稳稳地勾住,强势地往手臂主人的方向带。
下一秒,她摔进傅聿成的怀里。
扑鼻而来一股好闻的男性气息,淡淡的,雪松混合着乌木沉香的清冷调。
好熟悉。
不对!
好特、么、地熟悉!
正要挣扎的盛潇儿,顷刻间,不动了。
有人说,气味是比图像更为深刻的信息素,刻在了生物最原始的基因里,所以小婴儿认不出自己的妈妈,但是会记得妈妈的味道。
她至今仍还原不出昨夜与她一夜纠缠的男人面庞,但她能够辨认出,男人将她密不可分地锁在身下时,随着她深深吐纳,充盈入她肺里的炽热气息。
淦!
盛潇儿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睁大,缓缓转头,匪夷所思地瞪着傅聿成。
她不嘻嘻了。
“想起来了?”
琴音共鸣般的磁性男声贴在她的耳畔,凝视她的深幽黑眸,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深浓欲色。
盛潇儿哑然。
“请问,你有什么不能宣之于口的特殊癖好吗?好好的霸总不当,去当鸭。”
她理解到哪里去了。
“我是专程去找你。”傅聿成坦言。
“找我干什么?找我开房?”
盛潇儿瞅着他,一脸的真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禽兽吗,我都还没认识你,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带我去开房。”
傅聿成沉默。
“你确定,不是你带我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