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冰冷的手,熟悉的气息,石破天惊的低语!
圣钦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又在那熟悉的气息和话语中强行放松下来。是楚婉!她没死!她竟然潜入了守卫森严的侯府,就在他的静心斋外!而且她的话……
北镇抚司的目标是她的祖母?那画匣密信是诱饵?真正的关键,竟在那枚神秘人投递的深紫色木珠里?还要立刻毁掉?
信息量巨大,且危急万分!圣钦没有丝毫犹豫,反手极快地扣住楚婉的手腕(触手之处冰凉且微微颤抖),低喝一声:“进去说!” 用力将她拉入静心斋院内,随即反手迅速闩上了院门。
院内比外面更加黑暗。两人靠在门板上,都能听到彼此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圣钦能感到楚婉身体的虚弱和紧绷,仿佛一根随时会断裂的弦。
“你……”圣钦刚开口,便被楚婉打断。
“没时间解释!”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语速极快,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焦灼,“裴千户身上有‘寻香鼠’,很快就能嗅到那‘冷髓香’的味道追过来!那珠子绝不能落在北镇抚司手里!快!”
冷髓香?是指那木珠的冷冽清香?圣钦瞬间明白了那木珠为何会被投递给自己——它本身就是一个致命的诱饵,或者说是烫手的山芋!而自己,在不知不觉中成了转移视线的棋子!
他毫不迟疑,立刻冲向屋内,从最隐蔽的暗格中取出那枚用布帕包裹的深紫色木珠。冷冽的清香愈发明显。
“如何毁?”他急问跟进来的楚婉。
“砸碎!碾成粉!越快越好!”楚婉倚着门框,脸色在黑暗中苍白如纸,气息不稳。
圣钦目光一扫,抓起桌上一方沉重的石质镇纸,将木珠放在坚硬的地面上,用力砸了下去!
“啪!”一声清脆却并不响亮的碎裂声。
木珠应声而裂,并非化为齑粉,而是裂成了几瓣,露出了里面中空的结构。一股比之前浓郁数倍的冷冽异香瞬间弥漫开来,同时,一点极其微小的、闪烁着柔和蓝光的结晶物,从碎片中滚落出来!
“就是它!碾碎它!”楚婉急声道,声音带着恐慌。
圣钦毫不犹豫,用镇纸底部狠狠碾压那点蓝光结晶。那结晶异常坚硬,但终究抵不过重力,最终化为一点点极其细微的蓝色粉末,异香也随之骤然减弱,几乎消散。
就在这时,院外远处,隐约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犬吠似的怪异吱吱声,正在迅速靠近!
“来了!”楚婉脸色惨白,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圣钦心脏狂跳,目光急速扫过屋内。他看到墙角那盆用来洗笔的、满是浑浊墨水的陶罐。电光火石间,他抓起所有木珠碎片和那点蓝色粉末,全部丢进墨罐之中,用力摇晃了几下,然后将其稳稳放回原处。
墨色迅速吞噬了一切,所有气息都被浓烈的墨臭彻底掩盖。
几乎就在同时,院门外响起了粗暴的敲门声和厉喝:“开门!北镇抚司办案!搜查钦犯!”
(承)
圣钦与楚婉对视一眼。楚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似乎想要硬拼出去,引开追兵。
圣钦却猛地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极重,眼神锐利而冷静,无声地摇了摇头。他快速一指屋内那张简陋的木床下方,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空间虽窄,但足以藏匿一人。
脚步声已到门前,敲门声变成了撞门声,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楚婉咬了咬牙,不再犹豫,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入床底阴影之中,屏住了呼吸。
圣钦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换上一副惊惶茫然又带着病态苍白的表情,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在门被撞开的前一瞬,拉开了门闩。
“吱呀——”一声,院门被粗暴推开,火把的光芒瞬间涌入,刺得人睁不开眼。几名如狼似虎的北镇抚司番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那名脸色阴鸷的裴千户。他手中提着一个精巧的铁丝笼,里面一只毛色灰黑、鼻头不断耸动的鼬鼠正焦躁地吱吱叫着,但进入院子后,那鼬鼠却显得有些困惑,转动着脑袋,似乎失去了明确方向。
裴千户阴冷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小院,最后落在衣衫单薄、瑟瑟发抖、仿佛受惊过度的圣钦身上。
“搜!”他冷喝一声。
番子们立刻粗暴地翻查起来,桌椅被推倒,书架上的书被胡乱扫落在地,床铺被掀开……圣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那盆墨汁。
一名番子走到墙角,看到了那盆浑浊的墨汁,嫌恶地皱了皱眉,用刀鞘随意搅动了两下。乌黑的墨汁翻涌,看不出任何异常。番子骂了句“穷酸”,便转身去别处搜查。
裴千户则一直盯着手中的“寻香鼠”,那鼬鼠在笼子里转了几圈,最终安静下来,不再叫唤,似乎完全失去了目标。
一番折腾,一无所获。
裴千户的脸色越发难看,他走到圣钦面前,逼视着他:“你可曾见过一个受伤的老婆子,或者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身上可能带着异香。”
圣钦抬起苍白的脸,眼神惶恐而茫然,声音微弱带着颤音:“大……大人明鉴……小人一直病着,未曾出院门……不知什么老婆子丫头……异香……只闻到各位军爷身上的……血气……” 他说话间,还配合地咳嗽了几声,显得虚弱不堪。
裴千户死死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圣钦那副受尽欺辱、久病缠身的模样实在太具有欺骗性。最终,裴千户冷哼一声,显然不认为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侯府弃子有胆量和能力藏匿钦犯。
“我们走!”他悻悻地一挥手,带着番子们转身离去,如同来时一般突兀。
(转)
院门再次被粗暴地带上,脚步声和火光迅速远去。
圣钦依旧保持着那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确认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猛地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快步走到门口,重新闩好门,然后才低声道:“出来吧,暂时安全了。”
楚婉从床底慢慢挪了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显得更加狼狈,但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悸动和一种复杂的感激。她看着圣钦,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低低道:“多谢。”
“究竟怎么回事?”圣钦扶着她坐到唯一完好的椅子上,递过一杯冷水,声音凝重,“北镇抚司为何追捕你们?那珠子到底是什么?”
楚婉接过水杯,手指依旧冰凉。她喝了一口水,稳定了一下情绪,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我祖母……并非普通人。她曾是……是某个早已覆灭的古老秘宗最后一位传人。那枚‘冷髓珠’,是宗内圣物,据说藏着宗门最大的秘密,也是……某些权贵极力想要得到的东西。北镇抚司奉命追查此物多年,近日终于追踪到我们的下落……昨夜棚户区的血案,是他们伪造的,目的是逼我们现身,祖母为护我突围,身受重伤,不知所踪……我无处可去,想起那日你……你或许可信,又感知到冷髓珠似乎就在附近,才冒险潜入侯府……”
她的话语零碎而简洁,却透露出惊人的信息量。古老秘宗?宗门圣物?北镇抚司多年追查?圣钦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没想到,自己偶然救下的少女,身后竟牵扯着如此深的江湖秘辛和朝堂纷争!
“那画匣里的信?”
“是祖母早年截获的、与当年陷害宗门的仇家有关的一些线索副本,本是想作为日后复仇的凭证之一,但价值远不及冷髓珠。我故意留下一点破绽,本是想引开他们的注意力,没想到阴差阳错……”楚婉露出一丝苦涩。
圣钦默然。所以,自己移花接木,反而误打误撞,某种程度上帮楚婉暂时引开了最致命的威胁?
(合)
就在这时,窗外再次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两人瞬间警惕起来。
圣钦示意楚婉噤声,悄然走到窗边。只见窗外地上,又滚落着一枚小纸团。他迅速捡起打开。
上面只有四个字:“侯爷将至。”
圣钦瞳孔一缩!父亲要来了?定然是方才北镇抚司的搜查惊动了他!他绝不能发现楚婉!
他猛地看向楚婉,眼神焦急:“我父亲要来!你快……”
话音未落,院外已然传来了沉稳而极具威压的脚步声!以及德顺那平板无波的通传声:“侯爷到!”
已然来不及让楚婉从任何地方离开了!
圣钦额头瞬间冒出冷汗。父亲此刻前来,用意难测!若是发现他藏匿北镇抚司追捕的“钦犯”,那便是滔天大祸!
(悬念) 就在圣钦心急如焚、几乎无计可施之际,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屋内那盆刚刚掩盖了冷髓珠碎片、浑浊不堪的洗笔墨罐上!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念头瞬间划过他的脑海!他猛地看向楚婉,眼神决绝,压低声音急速道:“得罪了!快!把外衣脱了!钻进被窝!装病!快!” 同时,他一把抓过桌上一把裁纸小刀,咬咬牙,朝着自己左臂不甚要害处,狠狠划了下去!鲜血顿时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