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本王先行回府,稍后遣车马来接你。”
话音未落,他已翻身上马,向着密/林方向做了个手势,便策马而去,转眼便消失在官道尽头。
秦昭大概能猜到,他是留了暗卫在此处护她安全。
只是……
她坐在青石上,支着下巴,望着那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许错愕——
不是说活阎罗吗?竟被她给吓跑了?
还以为至少会被盘问一番,都准备好让苏云卿配合她答话了。
她转头上下打量同样懵逼的苏云卿——这脸,这身段,也不丑啊。
待衣衫烘至半干,渡口终于传来辘辘车声。
一辆玄漆描金的马车来到渡口,檐下挂着一盏灯笼,上头写着“栖梧”二字。
“奉主人命,接苏二小姐回府。”
车夫躬身取出车蹬放好。
秦昭“嗯”了一声,踩着车蹬上车。
掀帘入内,暖香扑面——车内四壁裹着雪狐软毡,中央嵌着错金火炉,镂空铜盖下炭火正红。
秦昭弯腰走到主座坐下,冻僵的小脸肉眼可见地恢复血色。
女鬼苏云卿穿过车壁飘在她身侧,一脸疑神疑鬼的模样。
“这马车挂的不是永安王府的灯笼,”她目光扫过车内精致的装饰,提醒秦昭,“且这软枕熏香的,哪像活阎罗的做派?定是有人假借他的名义要害你!”
秦昭慵懒地倚在锦垫上:“戏都唱完了,现在杀我,岂不画蛇添足?”
女鬼闻言不由得点点头,似是觉得有理。
可转眼又急道:“即便如此,你也绝不能嫁他!你不了解永安王,他是个穷凶极恶之人,那王府更是个吃人的魔窟,趁现在只有一个马夫,你赶紧跑吧!”
“你了解他?”
秦昭头也不抬,随意问道。
“当然,”苏云卿笃定道,“全天下无人不知他的恶行,他屠杀外祖父满门,屡屡在北境屠城,还喜食人饮血。
他这些年先后娶了九任王妃,但那些女子嫁入王府后不久都死了,而且死状惨不忍睹。
大家都说,他是恶鬼转世,专以虐杀为乐!听说王府中还藏着个折磨新妇的密室呢!”
秦昭嗤笑一声,抬眸睨她:“你亲眼所见?”
苏云卿一滞,讷讷摇头。
秦昭收回视线,歪着头看暖炉中的火光:“若他真如你所言,今日便不会亲自下水捞你上岸。”
苏云卿闻言,讷讷点头又讷讷摇头。
“说不定……他嫌投河太便宜我了?”她越想越笃定,“他定是要将我骗去府中慢慢折磨,亲手宰杀!”
秦昭扶额。
这苏云卿,生前怕不是话本子看多了?
敛了神色,秦昭转而问起当下朝局。
很快便从苏云卿口中得知,如今是永昌六年。
她在位时年号为荣华,永昌六年,正是她驾崩后的第六载。
而今坐在龙椅上的,是她的舅舅沈从容。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秦昭眸底结了霜。
因为她虽然死得突然,但是却早早拟了密旨交于沈从容,立了当时的十皇子李明瑞为储君的。
按理说,如今的皇帝应该是李明瑞才对。
沈从容这般越俎代庖,不仅是僭越,更是对她这个女帝的背叛和不敬。
但无所谓了,李明瑞虽然可爱,但终究不是她亲儿子,自己没必要太过上心,至于沈从容……
都是上辈子的事了,她也不打算计较。
现在想想,当年没有孕育儿女,属实是件幸事,否则今日的大庆,可不会这么太平。
接着,她又问了应国公府的情况——应国公秦振是她的父亲。
苏云卿说去年应国公已经是“镇北王”了,其夫人是当今圣上的姐姐,获封“越明长公主”。
“辅国大将军秦明如今何在?”秦明是她的兄长。
“秦将军去年已升任右相,”说到此处,苏云卿语气都轻快了些,“要我说啊,当今圣上是位仁君,六年前,镇北王可是支持十皇子夺位的,圣上不但不追究,反倒给苏家上下加官进爵……”
“加官进爵?”秦昭心中却是一沉。
这套路她可不陌生,上辈子用这手段坑杀了好些个政敌。
沈从容打得是捧杀秦家的算盘啊!
不行,得快些搞定自己这便宜夫君,让他替自己救父救母救兄长去!
……
如秦昭所料,马车径直回了永安王府。
进府前苏云卿还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马车离去嘟囔着“怎的真是永安王派来的?”。
夜半三更,王府的朱漆大门就这么大大方方敞开着,也不知是王府的习惯,还是特意给她留的门。
刚踏进院子,一个小丫鬟便拿着厚实的大氅迎了上来。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
小丫鬟眼眶红红的,一下一下吸着鼻子,嗓子哑得厉害,显然是哭过了。
她将大氅披在秦昭身上,又将她前襟紧了紧,生怕她冻着。
“这是我的陪嫁丫鬟春桃,”苏云卿凑到秦昭身边,微微叹了口气,“这个小丫头人品不好,老干偷鸡摸狗的事,还喜欢捏造事实冤枉人,在人背后嚼舌根,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有了感情,我都想将她发卖出去。”
秦昭没有尽信苏云卿的话,毕竟是非在己,毁誉由人。
她打量眼前的瘦小丫鬟。
深秋霜重,春桃却只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单衣,鞋尖破洞处露出冻得通红的脚趾,和先前那位丫鬟春兰精致贵气的打扮全然不同。
春桃小心翼翼将秦昭迎了进去,没有多话,领着便去了婚房。
永安王不在。
秦昭随意扫了眼婚房,眉梢微挑——这婚房简陋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