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冰冷裹着浓重的湿气,瞬间吞噬了苏离。下坠的时间很短,又长得像一个世纪。
失重感攫住心脏,风在耳边呼啸,带着地下污水特有的、令人作呕的腥腐铁锈味。她甚至来不及尖叫,后背就狠狠砸在一片冰冷湿滑的硬物上!
“呃!” 剧痛从脊椎炸开,眼前金星乱冒,肺里的空气被硬生生挤出喉咙。她像条离水的鱼,在黑暗中徒劳地张大嘴,却吸不进一丝空气,只有那股浓烈的腥腐味呛得她头晕目眩。
手腕的烙印在这一撞之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仿佛皮肉下的荆棘活了过来,带着滚烫的倒刺疯狂撕扯她的神经!
意识在剧痛和窒息中挣扎。她不知道自己摔在了哪里,身下是冰冷坚硬的触感,表面覆盖着一层滑腻的、类似苔藓的东西。
四周是绝对的黑暗,浓得化不开,只有上方那个被石板盖住的洞口缝隙里,隐约透下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光,还有沉闷得如同隔了几层厚棉被的打斗声和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林风!上面!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的恐惧。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腥气灌入肺里,激得她剧烈咳嗽起来,牵扯着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脚却软得不听使唤,后背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细微的、粘稠液体滴落的声音,在死寂的下方黑暗中响起。
滴答…滴答…
声音很慢,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滞感。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腐香,极其突兀地在这片充斥着污水铁锈味的地下空间里弥漫开来!
蜡像?下面也有?!
苏离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剧痛和虚弱。她几乎是连滚爬爬地翻身,手脚并用地向旁边挪动,试图远离那声音的来源。
手掌按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沾满了粘腻的苔藓和铁锈渣。
滴答声似乎停顿了一下。
然后,声音的方向变了!那粘稠的滴落声,正以一种缓慢却无比清晰的节奏,朝着她挪动的方向移动过来!
黑暗中,似乎有什么沉重、湿滑的东西在拖行,发出“沙…沙…”的轻响,伴随着越来越浓郁的甜腻死亡气息!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紧了心脏!苏离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嘴里弥漫,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她拼命睁大眼睛,试图在绝对的黑暗中捕捉到一丝轮廓,但只有更深的黑。
手腕的烙印灼痛得如同被烙铁反复烫烙,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呼应着那靠近的、滴着蜡油的恐怖存在!
她不能再待在这里!必须动!必须离开!
她强忍着剧痛,摸索着冰冷的墙壁,试图找到一个支撑点站起来。
指尖触到石壁,同样是滑腻湿冷,布满了厚厚的苔藓。
她扶着墙,颤抖着,一点点撑起身体。后背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几乎再次栽倒。
就在她勉强站直,扶着墙,凭着感觉向远离滴答声的方向挪动时——
脚下猛地一滑!
她踩到了一片异常湿滑的区域!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声几乎要冲破喉咙!她下意识地挥舞双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冰冷的、滑腻的苔藓!
整个人向前扑倒!
“噗通!”
一声闷响!这一次,她摔进了一片冰冷刺骨、粘稠滑腻的液体里!
污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钢针扎进骨头缝!
浓烈的腥臭和铁锈味呛得她几乎窒息!更要命的是,她清晰地感觉到,这片粘稠的污水深处,似乎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正顺着她的脚踝缠绕上来!像水草,又像……某种生物的触手!
“唔!” 极度的恐惧和恶心让她几乎崩溃!她拼命挣扎,手脚在冰冷粘稠的污水里扑腾,搅起更大的哗啦声!
这声音,在这死寂的地下,无异于敲响了开饭的钟!
“沙沙沙——!”
身后那片黑暗里,那沉重的拖行声骤然加快!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急切!
滴答的粘稠声也变得更加密集!浓烈的甜腻腐香如同实质的浪潮,兜头盖脸地压了过来!
苏离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她甚至能感觉到那冰冷、带着死亡气息的恶意已经逼近身后!
她不顾一切地挣扎着想要爬出这片污水洼,冰冷的污水浸透了裤腿,沉重地拖拽着她。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混乱的脑中闪过林风那双冰冷的、充满杀意的绿眼睛,闪过宋陨凝重的脸,闪过夏蝉惊恐的呜咽,最后定格在图纸上那潦草绝望的“别唤醒他”……
为什么?凭什么?!
一股混杂着不甘和愤怒的戾气猛地从心底窜起!凭什么她要死在这里?死在这些恶心的东西手里?死在这片无人知晓的黑暗污秽之中?!
就在那冰冷滑腻的触感即将缠上她脚踝,身后那令人窒息的甜腻腐香几乎贴到后颈的瞬间——
“啊——!!!”
苏离发出了一声绝望到极致的嘶吼!不是恐惧,而是燃烧着所有愤怒和不甘的、如同困兽最后的咆哮!
与此同时,求生的本能让她做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举动——她猛地抬起那只烙印着荆棘、滚烫如同燃烧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身下那片粘稠冰冷的污水!
不是挣扎,不是扑腾,而是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将滚烫的烙印砸进污浊!
“噗嗤!”
手腕没入冰冷粘稠的液体。预想中被彻底吞噬的剧痛没有传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席卷了苏离。
以她砸入污水的手腕为中心,那冰冷粘稠、缓缓流动的污水,瞬间……凝固了!
不是结冰的坚硬,而是像滚烫的蜡油被急速冷却、半凝固的状态!一种沉重、粘滞、带着强大束缚力的凝滞感,如同涟漪般以她的手腕为圆心,猛地扩散开去!
哗啦作响的水声消失了。
脚下缠绕的滑腻触感消失了。
身后那逼近的、带着滴答声的沙沙拖行声……也消失了。
整个空间陷入一种死寂的、粘稠的……凝固之中!
苏离愣住了,保持着半跪在污水洼里的姿势,手腕还深深陷在那片瞬间变得如同冷却蜡油般粘稠沉重的液体里。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凝固的蜡液下方,那个试图缠绕她的冰冷滑腻的东西,也被牢牢地“冻结”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手腕上的烙印,那滚烫的灼痛感,在砸入污水的瞬间达到了顶峰,此刻却如同退潮般迅速平息下去,只留下一种奇异的、微微发麻的余韵。
烙印本身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在绝对的黑暗中,那荆棘的纹路边缘,仿佛有极其微弱的、暗红色的流光一闪而逝,快得像是错觉。
她猛地抽回手!
“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拔开一个塞子。手腕脱离了那片粘稠的蜡液,带起几缕粘稠的丝线。而那片被她砸过的污水区域,依旧保持着半凝固的蜡状,像一块嵌入水中的、不规则的惨白琥珀。
身后……一片死寂。那令人窒息的甜腻腐香依旧浓烈,但那个逼近的、滴着蜡油的恐怖存在,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再无声息。
苏离大口喘着气,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喉咙。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惊交织在一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她的血……凝固了这片污水?凝固了……蜡像?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她看向自己湿漉漉、沾满污秽的手腕,那道荆棘烙印在黑暗中仿佛带着余温。
“滴答……”
一声极其轻微、粘稠的滴落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凝滞。是从身后那片凝固的黑暗里传来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极其缓慢地挣脱束缚!
苏离一个激灵!恐惧瞬间压倒了震惊!她连滚爬爬地挣扎着从半凝固的污水洼里爬出来,冰冷粘稠的蜡液沾满了裤腿和鞋子,沉重异常。
她顾不上这些,也顾不上后背和手腕的疼痛,扶着冰冷滑腻的石壁,跌跌撞撞地朝着远离那片凝固区域的方向摸去!
黑暗是最大的敌人。她不知道方向,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感觉中空间可能更开阔、空气流动似乎稍强一点的地方挪动。
脚下是湿滑的石板,有时是浅浅的污水洼,每一次落脚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惊动什么。
不知走了多久,也可能只有几分钟。黑暗和恐惧模糊了时间。后背的疼痛麻木了,只剩下冰冷的僵硬。
手腕的烙印偶尔传来一阵微弱的灼热感,仿佛在提醒她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并非幻觉。
就在她筋疲力尽,几乎要被黑暗和绝望彻底吞噬时,前方极其遥远的地方,隐约传来了一点声音。
不是蜡像的滴答声,也不是污水的流淌声。
那声音极其微弱、飘忽,像是……某种生锈发条的转动声?
咔哒…咔…哒…
断断续续,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机械感。
是夏蝉的怀表!